程巍
自1948年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樂黛云先生就一直讀書、執教、生活于北京大學校園,至今已近70載。在一篇回憶文章中,她將自己與同樣一直讀書、執教、生活于北京大學的丈夫湯一介先生描繪成“未名湖畔的兩只小鳥”。“兩只小鳥”自然是相互依戀的比喻,但“小鳥”也是敏銳的感知力的比喻,是思想自由的比喻。自創辦以來,北京大學就從來不是一個世外桃源,而是中外各種形形色色的學術、思想、方法和思潮匯集和博弈的中心。它的復雜性絕不是市面暢銷的那些有關北京大學早期歷史的“神話”所能涵蓋的———實際上,這種套路的“北京大學史”的寫作大大削減了北京大學史本來的復雜性,讓它停留于歷史的某一刻的某一側面,從而壓制了它更多的側面與深度。
樂黛云最初研習的是“中國現代文學”,這也是北京大學中文系的核心學科。不過,大約在20世紀80年代,她敏銳地發現如果缺乏“世界文化語境”,那么,原本生發于這一歷史語境中的“中國現代文學史”就成了一個失去坐標的自說自話的表述,此時,“比較文學”帶著它的“世界意識”進入她的視野,并很快內化成她自己的視野。樂黛云之所以能夠成為國內比較文學學科的篳路藍縷的開創者,與她敏銳的學術感知力息息相關,同時也與她生活的圈子密切相關———那些往往精通好幾門外語而且往往屬于別的學科的中外學者往往能夠在隨意的交談中無意地提供一些重大啟示,在有心者那里突如其來地開啟一片片“新的天地”,從而使其脫開自己所屬的學科早已建立起來的那些“傳統”的藩籬,對其保持一種批判性或者說“反思性”,并努力從另一種歷史可能性來重建整個歷史敘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