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倩
《好萊塢報道》:在這個時代,充斥在身邊的媒體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多,如今的電影作品還能產生以前那樣的社會影響嗎?
阿帕圖:像喬恩·斯圖爾特(Jon Stewart)這樣的電視節目主持人和《南方公園》(South Park)這樣的劇集,曾改變了年輕一代思考問題的方式,也在一定程度上讓他們更加寬容。但電影的影響很難達到這種程度,就像沒有哪部電影看完會讓觀眾認為“我不喜歡特朗普”。當然,我也希望觀眾看了像《大病》這樣的電影后,會意識到自己對某些事并不了解,同時能更積極地面對人生。
《大病》在圣丹斯電影節首映,那天正好也是美國總統就職日。我們拍這部電影的時候,并沒想到特朗普的上臺會讓這個故事如此“迎合潮流”。這部電影突然就被推上了風口,其實我們只是想拍移民在美國的生活。
費爾納:電影確實能引發對人生的討論,但必須是好電影。
布朗姆:導演喬丹·皮爾說到《逃出絕命鎮》時,有一個觀點我特別喜歡。他說一開始看的時候,白人觀眾和黑人觀眾會偏向不同的角色,但到最后,所有人都站在“同一邊”。這可能就是我最喜歡這部電影的地方。
《好萊塢報道》:你們拍片子的沖動有哪些?有什么事會讓你們覺得“我必須要這樣做”?
羅根:我總想帶點“冒險精神”,在電影里加進一般不會出現的人物、講些不會出現的笑話。如果內容能出乎觀眾的意料,并且觀眾出乎意料地喜歡這些內容,才是我最大的興奮點。
帕斯卡爾:有些類型的電影制片廠不敢拍,但這些內容最終都拍成了電視,結果現在好東西都在電視上播,電影全是流水線般的商業大片,我覺得不能這樣。
阿帕圖:電視和流媒體平臺就像個黑洞,對內容的需求無窮無盡,所以也愿意冒險。我在電視圈里干了這么長的時間,最近幾年的變化很大。但電影依然沒找對路。現在電影公司應該采取的是“以這個成本可以賺到多少錢”這種思考方式。但現在的主流思維是,這樣的電影能不能賣到中國和俄羅斯?
斯科特:是誰在打壓創作的靈感?其實很多時候,即使有了靈感,你也必須堅持扛過很多困難,否則還是會被主流思想打敗。
布朗姆:唯一可以與所謂“主流”對抗的,就是壓低制作成本。《逃出絕命鎮》只花了450萬美元。能賺錢當然是好事,但這并不是我們拍電影的原因。要拍與眾不同的東西,不用非讓誰參演,不用非取悅誰,怎么做到?我們的辦法就是壓低成本。
《好萊塢報道》:現在來聊聊黑客吧,索尼被“黑”是對方為了報復羅根拍了《刺殺金正恩》(The Interview)?
帕斯卡爾:我的收獲就是,在我們這行里也有忠心的朋友,無論發生什么事,都愿意與你肩并肩地承擔。外界對電影圈里的人風評很差,也不都是事實。
斯科特:我很老派,還是喜歡用傳真。我收到東西,在上面寫完內容,再傳回去,這多保密?不太好意思外傳的事,我從不寫到電郵里去。
《好萊塢報道》:羅根,你做演員的時候,會尊敬制片人哪個方面?自己做制片的時候,又是如何將其轉化為自己的特點呢?
羅根:我很少拍不是自己制片的片子。我當制片人的時候,基本和自己當演員時認為的最好的制片完全不同。而在我當演員的時候,我認為從很多方面來說,演員就是工作人員的一部分。有時在銀幕上,演員的重要性排在挺靠后的位置。
《好萊塢報道》:我想談談哈維·韋恩斯坦和好萊塢性騷擾的話題。對于這種行為,你們認為這個行業應該負起什么責任?
阿帕圖: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因為好萊塢有一種用錢“鏟事”的文化。如果某人被施以不當舉動,他們會想,“如果我發聲,是不是會被整個演藝圈看成麻煩?以后是不是就沒法混了?”而哈維的解決辦法是,“給你15萬美元,我也不會跟別人說。”這種風氣盛行了幾十年,因為表面看上去這樣做無懈可擊。我們都聽過不少傳聞,但都沒真見到過證據,所以也很難采取行動。很不幸,這種改變只能由當事人發起。那些知情人、寫支票“鏟事”的人……如果他們不發聲,這種事就會繼續存在。但是,不當幫兇并不難,我們畢竟都在這個行業里,我們可以選擇不做那樣的人,可以選擇尊重女性,這并不難。但愿這個行業已經厭倦了這種惡行。
羅根:我十年前和哈維·韋恩斯坦共事過一次,當時就決定以后再也不和他合作了。我身邊的人都贊成我的決定,但當我提出拒絕和他共事的時候,別人就會勸我說,“他只是老派作風”,好像這句話就能讓他的做法合理化一樣。
《好萊塢報道》:你們認為哈維是個例嗎?
帕斯卡爾:我認為不是,而這就是為什么許多人都不肯發聲的原因,因為不愿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擔心會因為揭露真相而惹來麻煩,這對我們的產業是個悲劇。那些愿意站出來的女士非常值得嘉獎,因為這非常難,畢竟大家都選擇了沉默,而我們不應該沉默。
羅根:很多人,說難聽點,就是垃圾,但人們還是一直和他合作。他們會說這是沒辦法的事。
帕斯卡爾:還能賺錢。
羅根:對,還能賺錢,賺完了以后說我不和他們共事了。我認為應該有更多的人拒絕他,我現在的地位可以讓我選擇共事的人,很多人是沒有這個選擇權的。所以,正是我們這樣的人,更應該遠離他們,讓大家都知道,他們的行為是不能被接受的。
《好萊塢報道》:進這行得到過最好的建議是什么?
布朗姆:我最近看了一本書《自我是敵人》,里面有一整章講的是“熱情是敵人”,我不是完全信服,但這個觀點很有趣,對我來說也有其深意。實用主義也有空間。我對制作的前8部電影一點激情都沒有,只是覺得能去做。幸運的是,我們現在都可以選擇自己喜愛的片子來拍。但對于那些剛剛起步的人,我還是建議先把熱情放一放,現實一些。
帕斯卡爾:野心還是自我?你一定要明確自己要哪個,因為人總是更愿意選擇自我,但往往并沒有好處。
阿帕圖:我正在拍一部有關蓋瑞·山德林(Garry Shandling)的紀錄片,我曾為他工作過很長時間。他拍東西的本質都是要求真實。雖然產量不多,但他是位出色的脫口秀主持人,他主持的《周六夜現場》為電視圈帶來重要的改變。他做的都是自己真正在意的節目,會引發觀眾思考。所以我做事的時候也會想蓋瑞會怎么做?他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至于收到過的最好建議,是我們在拍《超級壞》的時候,有人說,“與其用力過猛,不如多用點心。”
費爾納:我得到最好的建議應該來自導演希區柯克,雖然不是他親口對我說的,但過去這么多年,我都謹記在心,那就是:這是結局。對于觀眾來說,電影最后的5到10分鐘是最重要的,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們走出電影院時如何談論這部片子,這些口口相傳的評價將最終決定這部影片是否成功。
斯科特:我到40歲才有機會真正成為電影人,所以我的建議是,心懷感激,繼續努力。
羅根:對我來說,好萊塢的競爭實在太激烈了,我不是個喜歡競爭的人,因為總焦慮自己會輸。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一些別人拍不了的內容來拍,這樣就沒人競爭了。
布朗姆:等下,你說你不喜歡競爭,而不喜歡競爭的原因是不想輸,這兩個是矛盾的,不想輸明明就是好勝。
羅根:是的,是有點怪,但如果你怕輸,用我這種方式在好萊塢求生也不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