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關系“黃金時代”下的創新與合作

張越

當今世界正處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孕育期，新的產業組織形態和商業模式層出不窮。新一輪產業革命必將深刻重塑國際產業結構，而在這一輪全球產業鏈布局重大調整的進程中，中國將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

走出國門，放眼全球，作為第一次工業革命的發源地，英國擁有著世界領先的創新技術。然而，2016年，在加入歐洲大家庭43年后，英國人用全民表決的方式，宣告脫離歐盟。歐盟組織架構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沖擊，全球經濟一體化也受到了重挫。雖然英國脫歐沖擊波在中國會有所折射，但同時也賦予了中英兩國快速發展經貿、政治等全方位關系的新契機。尤其與中國龐大產業升級相結合，將會成為中英合作的重要契機。

在中英關系“黃金時代”的大背景下，兩國勢必會產出更多的“黃金成果”。雙方在經貿、科技、金融與文化合作等領域將面臨重要歷史機遇。為此，“中關村100企業家俱樂部”繼美國、以色列、德國、日本等世界創新高地商務考察之后，踏上了英國之旅。2017年9月6日至13日，21位中關村企業家在英國白金漢宮、劍橋科技園、牛津大學、帝國理工大學、李約瑟研究所、英國董事學會、英國高新技術企業協會、倫敦證券交易所、羅斯柴爾德莊園等地，與英國政界、商界、金融界等精英人士共同展開了十場精彩的活動，他們思想的交鋒碰撞出了許多火花。

高潮迭起

自2010年中關村100企業家俱樂部成立至今，俱樂部不僅舉辦了數十場企業做強做大閉門研討會，他們的足跡更是遍布于世界多個創新高地，與不同文化、不同創新思維碰撞，充分吸收、借鑒先進的科技與商業模式，為中國自主創新注入了新鮮的活力。今年俱樂部的英國商務考察之旅，在吸收先前經驗與教訓的基礎上，上升到了新的高度。企業家們不僅參觀了劍橋科技園、牛津大學、帝國理工大學等創新高地，還走進了享譽世界的羅斯柴爾德莊園，受到了第四代羅斯柴爾德勛爵雅各布·羅斯柴爾德的親自會見，受到了英國王室成員安德魯王子的邀請，企業家們與安德魯王子在白金漢宮共進下午茶，探討如何打造全球創新網絡樞紐。掀起了本次商務之旅的兩次高潮。

在白金漢宮里，企業家們與安德魯王子一起度過了一個十分難忘的下午。大家喝著茶，在輕松的氛圍里深入探討了由安德魯王子創立的“龍門創將”全球創新創業平臺和中英兩國在科技創新領域中的合作。安德魯王子表示，“龍門創將”將積極響應和融合中國“一帶一路”所倡導的重要理念，促進英國與中國的合作關系邁上新的臺階。桑德集團董事長文一波，作為中關村100企業家俱樂部訪問團團長，在茶話會上發表了講話。他說，今年是中英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45周年，也是中英關系“黃金時代”深入發展之年。中國繼續全面深化改革，進一步擴大開放，持續釋放市場活力與社會創造力，為英國乃至世界帶來巨大機遇。英國全面推出“Great Britain”戰略，政府大力鼓勵國民創新，加速英國走向全球化進程。在中英間日益密切的創新合作與商業往來的背景下，我們應把握機遇、深化合作，按照兩國領導人確定的方向，積極推動中英經貿關系健康、平穩、可持續發展。

9月10日下午，企業家們走進了著名的羅斯柴爾德莊園，與第四代羅斯柴爾德勛爵雅各布·羅斯柴爾德以“企業傳承及理財之奧秘”進行了深入的討論。羅斯柴爾德家族是歐洲乃至世界久負盛名的金融家族。雖然后來羅斯柴爾德家族產業逐漸式微，但第四代羅斯柴爾德勛爵雅各布思想開明，促使英國羅斯柴爾德銀行脫胎換骨，以嶄新的形象出現在國際金融圈。雅各布帶領銀行向現代金融業的最高級領域——企業并購發起進軍。他親手創建了羅斯柴爾德銀行的并購部并自任經理，還幫助家族直屬皇家太陽保險公司并購了30多家歐洲其他國家的同行，使公司的市值增加到10億英鎊。羅斯柴爾德銀行最擅長的融資，在雅各布手中以每年10億英鎊的速度增長。

面對中國企業家的來訪，羅斯柴爾德勛爵非常熱情，他對中關村100企業家俱樂部代表團說，“中國在過去的十年里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經濟增長率達到了7%，而英國只有2-3%。面對未來我們非常謹慎，我們有偉大的過去，也必須要有偉大的未來。想要有偉大的未來，就必須和你們緊密合作。”

有趣的是，當碧生源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趙一弘、神玉文化集團董事長王偉斌等企業家問及家族傳承的問題時，勛爵特意帶來了他的三個孫子、孫女，讓他們直接傾聽。他說，他最關心的不是財富的傳承，而是如何讓子子孫孫都能夠有創業的精神。

在結束本次商務之旅的前夜，由依文集團董事長夏華主持的一場“織夢——從西南深山到倫敦西區的康途”時裝秀，吸引到了英國商務大使、英國董事協會主席芭芭拉·賈琦，英國時裝協會主席卡羅琳拉什等200余位中、英商業領袖。

依文集團23年致力于中國美學的發掘與應用，并以公益的心，商業的手法創立了依文中國手工坊。依文中國手工坊在中國大山深處建立了13座手工藝博物館，整理了3000余種中國傳統美學紋樣，展示著5000多位中國繡娘和她們的手藝。并以“發現、整理、創新、應用”的精準扶貧模型，對貧困繡娘培訓到人、訂單到戶，以可持續發展的商業模式，使這些大山里的繡娘們逐步有機會以“繡夢工坊”為單位，獲得永久脫貧的能力，過上“背著娃，繡著花，養活自己，養活家”的快樂日子。

那場別開生面的時裝秀成為本次商務考察之旅里中國獻給英國的最難忘的禮物，正如夏華所言，“因為兩次中國的時尚故事，都是在這里發生的，因此，我才有機會帶著黔西南州的布依繡娘們來這里，展示她們的手藝，也有機會讓大家看一看，當全球設計師和這些大山里的繡娘們在一起時，所產生的美麗和驚艷。”

思想交鋒

如果說與英國皇室及貴族的對話，以及驚艷四座的時裝秀掀起了本次商務之旅的三次高潮，那么中關村100企業家俱樂部代表團在李約瑟研究所、牛津大學和英國董事學會參加的三場活動，則與英國企業家和業界專家進行了激烈的思想碰撞。雙方分別圍繞創新基因與科技發展、對外直投與創新、高科技公司治理三個話題進行了深入的探討。endprint

李約瑟研究所是李約瑟博士為研究中國科技史，解決著名的李約瑟難題而創建的。如今，研究所繼續繼承著李約瑟博士的志愿，不斷收集整理和編纂中國古代科技文化的研究資料，為中英文化的交流做出巨大的貢獻。

“李約瑟難題”所指，即在公元前1世紀至16世紀之間，中國各方面技術的發達程度遠遠超過同時期的歐洲，許多中國發明甚至深遠地影響了歐洲的發展。但改變世界發展新格局的蒸汽機卻是英國人發明的。其原因何在？今日的中國，是否還會遇到“李約瑟難題”？對此，中、英雙方嘉賓各執己見，北京東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李平認為，導致中國明朝以后科技衰落的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個是人口迅速增長，物質財富分配緊張；另一個是許多發明家需要貴族支撐，但當時中國的統治者卻將精力放在了政治穩定上。但現在這些情況都得到了改變，如今在東方發生的科技創新是可持續的，東西方共同創新會對世界產生更深遠的影響。

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黨委書記冒大衛認為，討論中國古代發展史的時候一定要和中國朝代更替結合起來。從漢朝文化延續的角度來說，五代十國、蒙古、建立元朝、到清朝都有文化斷代，讓我們的科技發展變成了不完整的階段。清朝時因為統治階層的狹隘，造成了閉關鎖國的局面。另外，從漢朝以后，中國選擇儒家文化作為主題思想，放棄了法家思想。儒家文化極大降低了社會管理成本，但阻止了人們研究問題。中庸之道提倡人們碰到問題時各讓一步，沒有精益求精的態度，導致了我們對科技發展沒有追求。但今天的中國，早已不同于往日。

在激烈的思想碰撞之下，中關村的企業家為李約瑟研究所帶來了新的思考。在活動即將結束時，李約瑟研究所專家感慨道：“你們帶來的中國自主創新性的觀點和倡議讓我耳目一新。現在中國大學已經進入了世界20強之列，李約瑟問題是否會完全消失，值得我們重新思考。未來李約瑟難題也有可能出現在西方國家。我很期待看到未來的變化。”

本次商務考察產生的第二次思想交鋒，是在聞名于世的英國牛津大學。在上海創源科技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劉萬楓的主持下，牛津大學社會科學領域首位大陸華人終身教授、牛津大學技術管理發展中心創始主任、國際發展系教授傅曉嵐，為代表團介紹了英國創新體系。傅曉嵐教授說，“英國人口不到世界的1%，地理面積是中國一個省的大小，但是研發投入占世界的3.2%，研究人員是世界的4.1%。英國每年有14萬篇論文發表，世界16%最高影響力的論文來自英國，10%的論文專利引用來自英國，研究質量極高。……經過國際比較，英國國家創新體系既有優勢，也有不足：英國雖然有世界一流的研發系統、科學治療、大學和研究院，但數學科學工程人才缺乏，研發投入長期偏低。”

作為技術和國際發展研究專家，以及“聯合國可持續發展技術促進機制十人顧問小組”成員（全球學界唯一代表），傅曉嵐教授對中英創新體系的不同特征也有獨到的見解。傅曉嵐教授認為，中國創新體系最大的問題在于激勵機制。從宏觀角度看，由于資本壟斷和政策的制約，很多資本不愿意在制造和創新領域投資，資本外流現象也不鮮見，知識產權的保護也需要更加重視。從微觀角度看，對科研人員考核的速度和要求并不匹配。英國因其獨有的產學研環境，更善于做從0到1的事，但在成果轉化方面卻有明顯的不足，而中國恰好更擅長做1到100的事情，這也是中英合作的契合點。

9月11日下午，企業家們又來到了英國董事學會，在與英國專家共同的討論中，產生了第三次思想交鋒。

英國董事學會成立于1903年，是英國支持商務活動歷史最悠久的組織。學會鼓勵創業活動和負責人的商業行為，致力于為商界及整個社會謀求福祉。學會在英國各地設有48個分支，目前會員超過3.5萬人，這樣廣泛分布使得學會在地區和全國都頗具影響力。

本次活動，中、英雙方與會嘉賓就“高科技公司治理”展開了對話。英國董事學會經研究發現，相較于其他種類的公司，科技公司更善于打破舊規矩，有四個鮮明的特征：第一，董事會偏小，Facebook董事會只有8人，都非獨立董事，英美上市公司一般只有12-13人。第二，有很多主要股份擁有人和主管在董事會享有席位，例如阿里巴巴在紐約上市時，是管理者在管理董事會，而非董事會控制經理們。第三，主管和董事享有更多擁有權。在100強上市公司中，主管和董事會成員僅享有2.8%的股份，但在硅谷的150家上市公司中，他們享有10.3%。第四，擁有雙重投票架構，使股東積極主義更少。其目的是，即使公司上市，多重股份類別讓創建者對公司有更多控制。但專家們也提出了質疑：“創建者擁有更多控制權真的是件好事嗎？”

在頭腦風暴中，中國企業家代表也提出了各自的觀點。時代集團總裁王小蘭認為，股權背后附著著四個權利：收益權、決策權、控制權、財產處置權。隨著高科技、特別是分享經濟的發展，這四個權利會慢慢分離，所以高科技公司股權一定要多層。

清華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徐井宏認為，現今社會科技的演變比任何時期都快，這對企業運營方式、消費方式和市場模式都有很大的影響。現在是快魚吃慢魚，小公司成長快，大公司倒塌也快，所以公司效率層面非常重要。過去董事會分權、結構等保證了公平，但大大降低了效率。董事會的創造力對公司影響深遠。

李平認為，一個企業的治理模式是由企業的表現印證的。蘋果和三星都是私營企業，都是創始人治理。但北方電信、摩托羅拉等作為職業經理人經營的，更重視短期利益。高科技公司需要大量投入，這必然會損害短期利益。職業經理人對企業沒有情感，不愿意投入，所以并不利于企業長期收益。

活動現場，英國董事學會還就董事長的角色和職責闡述了觀點。董事學會認為，董事長有異于經理、股東等，對于董事會，他們可以向下授予權利，在股民大會擁有投票權。董事會是公司的大腦和意志，他們進行指導，而非直接管理。董事會必須要創造成功的公司，而非只是一味完成職責——服從與未來發展。在董事會需要執行謹慎的審核職責，為戰略角色提供價值。一個有效的董事會有三大主要因素，即人、目的（為什么這個公司存在）、過程。董事則需要對公司負責。endprint

在討論的過程中，中國企業家也提出了不盡相同的觀點。徐井宏認為，企業制度沒有非常標準的方法，企業的成功都是個性的，但失敗可能有共性科研。企業的成功是何某一個時期，以及團隊的創造力和思維有關。企業應該是三個導向：結果導向、效率導向、公平導向。

徐井宏的觀點給英國董事學會帶來了新的思考，“我們現在為企業做的更多是一概而論的。您所提出的生命周期的觀點，非常值得我們思考。”英國董事學會專家說。

科技盛宴

在為期6天的商務考察行程中，中關村企業家代表團還享受了三場高科技盛宴。在抵達英國的次日上午，代表團就來到英國高新技術企業協會參觀。英國高科技企業協會代表了英國未來的公司和科技，其成員企業超過950家，這些公司總共雇傭了大約70萬人，約占英國所有科技行業的一半。這些公司中有引領英國富時100指數的公司，有創新性初創企業，大多數成員是中小型企業。英國高科技企業協會致力于幫助其成員和行業發展。

在英國高新技術企業協會，中關村企業家代表還與英國專家共同探討了脫歐背景下的歐洲經濟與全球趨勢。雙方一致認為，脫歐后的英國迎來了與中國合作的最佳時期。

9月8日，中關村企業家代表團來到了素有“歐洲硅谷”之稱的劍橋科技園，并專門造訪了微處理器行業的龍頭企業ARM。ARM設計了大量高性能、廉價、耗能低的RISC處理器、相關技術及軟件。作為知識產權供應商，ARM本身不直接從事芯片生產，靠轉讓設計許可由合作公司生產各具特色的芯片，世界各大半導體生產商從ARM公司購買其設計的ARM微處理器核，加入適當的外圍電路，從而形成自己的ARM微處理器芯片進入市場。目前，全世界幾十家大的半導體公司都是用ARM公司的授權，其中包括Intel、IBM、LG半導體、NEC、SONY、飛利浦等。

ARM給中關村100企業家俱樂部代表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漢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劉迎建頗有感觸地說，英特爾和微軟用個人計算機顛覆了整個互聯網。而ARM，作為一家不在硅谷的公司，卻顛覆了英特爾，真是一個奇跡！

此外，企業家們還參觀了帝國理工學院大數據中心，與副校長及學校各實驗室負責人進行了深入地交流。

在即將結束本次商務考察的9月12日，中關村企業家代表團又參觀了倫敦證券交易所，并與英國商務代表團共同召開了一場圓桌會議，就多層次資本市場發展及高科技企業上市機制問題進行了探討。為本次商務考察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6天的時間很短暫，但每一天都是獨具價值的。企業家們歸國后不久，一行人再次相聚，復盤本次英國商務考察之旅。討論會上，中關村國際控股董事長張哲說，今天創新引擎中美占世界70%以上的創新來源，中國追趕速度非常顯而易見。但從某種角度看，我們中國人有時候太過著急了，許多人只爭朝夕，我們能不能學習英國人的這種精致，以及德國人的工匠精神，讓心態更沉穩，更執著于對質量的追求？他的思考，也值得我們所有中國人深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