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菡
小區里有很多流浪貓。說是流浪貓,其實平日里出沒的,總是那些貓,總在一片區域活動。我想,它們從來不是在流浪,它們是這個小區的另一群“住戶”,與人類互不打擾的自得其樂的“住戶”。
但我卻曾見過一個沒有那么自得其樂的“貓住戶”。第一次見它,是在一天早上去上學的時候。清晨的陽光有些微涼,而瘦小的它披著一身玳瑁色的花斑皮毛,顛簸在平整的石子路上。我的目光被它吸引,卻又在一瞬間被刺痛。它的一條腿懸空著,僅靠三條腿支撐著身體。那條懸空的前腿——只有半截。它艱難地、一瘸一拐地行走著,看到兩三米外的我,下意識地向后縮了一縮,僅剩的三只小腳爪在地面上惶恐地挪動。我停下腳步,與它保持著同樣兩三米的距離,一動不動地站著。它也默默地看著我。只過了那么幾秒,它輕輕一甩尾巴,繼續向前走去。
它蹣跚的步伐堅定得像一個戰士。
我不知道它為什么失去了那條腿,但我記住了它一瘸一拐的小小身影。那個身影像它那雙曾猶疑地望向我的眼睛一樣孤獨而倔強。
心底有種說不出的觸動,就好像那只貓的腳步攪起了一池水,把漣漪往我心里送。
也記不清是過了多久,反正是有好一段時間沒見到它了。小區里眾貓如云,我也不會成天在小區里閑逛。
后來在一個清晨,我還是又見到了它。不同的是,它這次不再是孑然一身。一只黃白相間的貓走在它的身旁。它們并肩拐過岔路口,在我所在的路上向我迎面走來。這時我看清楚了那兩只貓,卻不由得吃了一驚。我本以為那只黃白相間的貓是在“攙扶”著殘疾的玳瑁貓,然而事實不是那樣。它們挨得很近,但保持著距離,一點點的距離,像是為尊嚴留下的一寸空間。那只玳瑁色的貓依舊一步步堅定地走著,比之前更穩健,目光依舊和之前一樣倔強。我想起從前它孤獨蹣跚的身影,而現在它不再孤獨,卻依舊堅強。
依舊像一個戰士一樣堅定而倔強。
而那只黃白相間的貓,默然留出了一寸的距離,來安放另一只貓的倔強和堅持。它們就這樣堅定地走過去,沉默得像黑夜落下的暗影。
但卻照得我心里一片光明。
再次感受到那種觸動的漣漪,突然明白,那樣的漣漪有一個名字,叫感動。小區里有很多流浪貓,有的自得其樂,有的或許舉步維艱。它們仍與我們互不相擾,但我卻自作主張地被它們感動。
【評點】
此篇寫流浪貓的文章不同于以往,作者筆下沒有狼狽不堪,而是溢滿感動和關懷。首先,文中記錄了兩次與流浪貓的相遇,寫它不屈于命運、傲視殘疾的倔強,使流浪貓的形象有血肉和神采。并兩次強調“它像一個戰士一樣”,如此反復手法的運用,不僅使文章內容回環起伏,而且富有層次感。其次,是出色的細節描寫。第一次相遇的對視、第二次伙伴守護其尊嚴留下的一寸空間,作者都一一進行了細致的描摹。成功的細節捕捉使流浪貓的典型個性得以展現,從而提煉出人間有愛的大主題。 芳 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