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與培訓如何應對勞動力技能供需不匹配

張玉婷

摘 要：2017年7月10日，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發布了題為《正確地獲得技能：適應技能需求變化的良好實踐》的報告。該報告對勞動力市場技能需求的變化、技能供需不匹配的現狀和國家應對策略進行了分析。其中，歐洲四國（英國、法國、意大利、西班牙）的相關政策和實踐可以為中國教育與培訓應對勞動力技能供需不匹配提供經驗。

關鍵詞：教育與培訓；技能匹配；勞動力市場；經合組織

一、歐洲國家面臨勞動力技能

供需不匹配的挑戰

首先，勞動力市場技能需求的領域發生了變化，制造業技能需求減少，服務業技能需求增加。世界各國經濟越來越成為一個相互關聯的整體，勞動力市場不再局限于一個國家，而是擴展到全球范圍。曾作為資本主義經濟支撐的傳統制造業不斷由發達國家向勞動力成本更低的欠發達國家和地區轉移，導致歐洲國家產業轉型，對傳統制造業勞動技能的需求下降，對服務業勞動技能的需求增加。同時，人口老齡化也增加了對醫療、看護等領域的服務技能需求。

其次，勞動力市場技能需求的層次提升，高技能成為普遍追求。為了應對資本跨國轉移導致的低技能工作機會的減少，創造和發展高技能勞動崗位成為歐洲發達國家保持經濟增長和全球競爭力的必要手段。另外，信息技術的發展降低了溝通與運輸的成本，重復性的勞動技能不斷被機器取代。隨著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的快速發展，部分非重復性勞動的工作同樣面臨被取代的風險。“機器取代人”加劇了低技能崗位的減少和高技能人才需求的增加。高技能崗位主要集中在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如信息通信技術、金融保險、專業與科學服務等）和高科技制造業（如醫藥產品、計算機與電子設備、航空航天設備等）。

面對這些技能需求的變化，歐洲國家的勞動力市場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技能不匹配現象。一方面是隨著人口老齡化，大批有技能的勞動力退出勞動力市場，勞動力技能供給在數量上不足；另一方面是教育與培訓應對不善，勞動力供給在類型和層次上不匹配。技能不匹配的主要表現是結構性失業，即雇主找不到合適的雇員，畢業生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勞動力（15～64歲）參與率（labor force participation）是判斷技能供給匹配情況的重要指標。根據經合組織2017年7月10日發布的《正確地獲得技能：適應技能需求變化的良好實踐》報告，意大利表現相對較差，勞動力參與率僅有65%左右；英國表現相對較好，勞動力參與率達到77%。與教育與培訓更直接相關的指標是既不在受雇狀態也沒有接受任何形式教育與培訓的年輕人（15～29歲）所占比例。2014年，法國、西班牙和意大利此類年輕人比例分別達到了23%、30%和35%。在這些年輕人中，中途輟學且沒有獲得高中學歷的人占多數，但也不乏已經獲得高等教育學歷的人。雖然歐洲國家高等教育普及程度較高，但高等教育學歷在勞動力市場的價值還取決于學生學習的科目。例如，技術革新增加了市場對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TEM）學科相關技能的需求，這個領域的畢業生往往更容易就業。但各國在STEM學科上的畢業生比例不同，英國有16%的大學生畢業于相關專業，而西班牙和法國分別只有9%和7%。教育與培訓無法應對大趨勢下技能需求的變化是勞動力技能供需不匹配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教育與培訓如何應對技能供需不匹配

根據《正確地獲得技能：適應技能需求變化的良好實踐》報告中對歐洲各國相關政策和實踐的分析，教育與培訓應對技能供需不匹配可以從了解市場需求和調整人才培養方向兩方面入手。政府承擔主要責任，同時鼓勵非政府組織和雇主積極參與。

（一）了解市場需求

在了解市場技能需求和收集相關信息方面，一般是政府承擔主要責任，很多時候非政府機構也會參與。比如，“法國戰略”（France Stratégie）是受總理辦公室監管的政府智囊團，它與勞工部一起負責就業預測。英國就業與技能委員會是公立的、行業領導的組織，它負責提供技能與就業方面的指導。西班牙國家公共就業服務部門每個季度發布有空缺的職位目錄。除了這些專門機構，政府還鼓勵雇主提供技能需求信息。法國要求擁有300名雇員以上的大公司至少每三年提交一次技能需求分析報告，該報告要分析企業現有技能狀況，并預測企業長期的技能需求。

除了提供技能需求，雇主還可以參與職業教育課程建設，更直接地向教育與培訓領域反饋技能需求信息。英國從2013年開始實施企業雇主為主導的現代學徒制“開拓者”項目（Trailblazers Project），在一系列行業領域制定新的學徒標準，并確定以質量為核心的準則。之所以要由雇主主導，是因為雇主有權決定學徒制的標準和考核內容。雇主參與職業教育的課程建設，一方面保證了企業有充足且技能匹配的勞動力來源，另一方面也保證了學生有更多的在崗實習機會和與技能相匹配的就業機會。因此，歐洲國家政府也為企業設定了一些稅費規定，為積極參與的雇主提供各種優惠政策。在西班牙，如果雇主簽訂了學徒制合同，承諾為16～30歲的求職者提供三年的專業對口工作，他就可以減少社保中繳納的培訓費用，雇用年輕學徒的雇主一般還能獲得額外的政府補助。2017年，英格蘭設立“學徒制稅”，要求每年發放300萬英鎊以上工資的雇主把超出部分的0.5%用于繳稅。稅收存入電子賬戶，雇主可以用這筆錢為新進或者現有員工支付在學徒制學校學習的費用。法國要求雇主把發放工資的0.68%用于繳稅，以支持員工在學徒制學校的學習費用，雇主可以決定自己繳納的稅款給哪個培訓中心或者學校使用。

追蹤畢業生就業狀況也可以從側面反映勞動力市場的需求，歐洲政府鼓勵非政府機構參與并提供相關數據。意大利大學聯盟（Almalaurea）每年在全國范圍進行大學畢業生就業情況調查。法國通過代際調查（Enquête génération）跟蹤畢業生情況。西班牙教育、文化與體育部開展的“大學畢業生進入勞動力市場：社保的視角”調查，利用社保機構數據跟蹤大學生畢業四年以后的就業和收入情況，另外還收集相關數據，對畢業生進行訪談。endprint

（二）調整人才培養方向

在根據市場需求調整人才培養方向方面，政府同樣起到主導作用。政府可以通過資助特定學科的建設和為選擇這些學科的學生提供資助，引導技能供給的數量與領域。例如，STEM學科與經濟和科技發展密切相關，能為高技能崗位輸送人才。2015-2016學年，英格蘭高等教育資金委員會為73所大學提供了2億英鎊，幫助他們改善與STEM學科有關的設施。根據經合組織的數據，歐盟國家勞動力最短缺的技能之一就是計算機和電子專業相關的技能。于是，法國開展“數字教育計劃”（Plan Numérique pour l？魪ducation），著眼于培訓、資源、設備、創新四個方面。教師要接受培訓，學習如何在教學中使用數字設備，如何運用數字設備開發新的教學方法。該計劃還為學校提供數字設備，資助創新實驗研究。意大利創設“數字學校”，培養教師和學生的信息化技能，為學校提供技術基礎設施和網絡接入。

為了引導學生選擇人才短缺學科和人才需求量大的學科，英國政府資助高等教育機構，為醫療健康專業和STEM專業的學生提供公費教育。STEM專業享受公費的學生還有機會獲得暑期在政府部門有償實習的機會。將來可能從事數學和物理教育工作的學生也有機會獲得公費資助，條件是他們要承諾畢業后至少從事三年相關教學工作。

雇主參與可以使教育與培訓更有針對性地應對勞動力市場技能需求變化。對于普通中學的學生，如果能有機會經常與雇主進行互動，就可以提高就業成功的可能性。在歐洲國家，這種互動包括實地參觀、實習、參與雇主做裁判的科學競賽和導師制項目等，這些活動可以幫助學生確定自己的職業路徑，提升他們參與教育與培訓的積極性。法國學生在中學就讀期間必須完成一次實地參觀、與一名專業人員見面、參加一個受資助的項目以及完成必修的實習任務。學生可以通過一個名為“Folios”的應用程序關注自己參加的活動的動態。英國教育部成立了“職業和事業公司”（Careers and Enterprise Company），在政府的資助下，該公司目前與英格蘭一半的中學合作實施“雇主參與計劃”，組織雇主訪問、導師制項目、雇主咨詢委員會活動等，此舉使得當地的企業可以參與決定年輕人應該學習什么技能。

三、對中國教育與培訓的啟示

作為新興發展中國家，中國正在經歷從“世界工廠”向高附加值產品生產的過渡階段，在信息技術發展方面具有后發優勢，但與此同時，中國正在進入老齡化社會。在一定程度上，中國與歐洲國家在勞動力市場技能需求和供給方面面臨相似的挑戰：一方面是對高技能人才和服務業技能人才需求的增加，另一方面是技能供給短缺和技能結構不均衡，出現技能不匹配即結構性失業的現象。歐洲國家的相關政策和實踐可以為中國教育與培訓應對勞動力技能不匹配提供經驗。

首先，政府起主導作用，同時鼓勵非政府機構參與。通過設置規定、提供經費資助和優惠政策，政府可以集中技能需求信息、調整人才培養方向。但是，公私伙伴關系的建立也十分重要，非政府機構的專業人員和技術能更有效地完成任務。中國幅員遼闊，技能需求和技能供給的地區和城鄉差異較大，自上而下的宏觀調控不可或缺，但在強調政府主導作用的同時，更要鼓勵非政府機構的參與。比如鼓勵第三方專業機構參與數據收集和分析工作，給予高校更多自主權，在招生和專業設置等方面更靈活對接市場需求。

其次，重視職業教育，鼓勵雇主參與。與普通教育相比，職業教育與勞動力市場關系更為密切。對職業教育的重視讓古老的學徒制在現代歐洲國家重獲新生，這不僅有政府的大力推動，還有企業的積極參與。“雙元制”從技能供給和技能需求兩端同時入手，通過學校與企業的共同培養，提高了勞動力技能需求的匹配度。除了專門的職業教育，即使是在普通教育軌道，歐洲國家也很重視通過雇主參與盡早培養學生的實踐意識和技能。當前，中國雇主參與教育和培訓積極性比較低。政府應該從改革招生體制、提高經費投入、制定優惠政策等方面入手，鼓勵職業教育發展，調動雇主參與教育與培訓的積極性。

編輯 許方舟 校對 朱婷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