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超 譯
平臺資本主義:數字經濟流通的中介化和資本化①
梁超 譯
2015年年中一個學界與業界會議在倫敦舉行,該會專門討論英國快速增長的眾籌經濟,尤其是當時最新涌現的眾籌平臺。與會者強調,這種經濟最初依賴于新銳平臺的出現,這些平臺的創建體現了創始人的獨出心裁、金融特長與技術能力。會議辯論的焦點在于如何解釋目前在英國大量運作的眾籌平臺,它們持續猛增。
本文通篇的研究方法是,針對關于傳媒與大眾文學領域數字經濟平臺的猛增的報道提出問題,尤其是針對這些初創的新銳平臺提供的“操作指南”與“成功奧秘寶典”這類自我描述。此外,本文還緊密結合大量專用的、來自學界與業界的專業商業知識,圍繞著“將新數字經濟‘事后合理化’(ex-post rationalization)形成一種平臺經濟”這個主題,這些知識聚合成一個整體。在本論文結論部分,作者強調了平臺資本主義最需要緊急關注的兩大問題:平臺在工作條件惡化(degradation of work)方面扮演的角色,以及平臺的可持續性,這些平臺目前被高度估值與資本化的前因是風險資本投資。
平臺資本主義的潛在中介邏輯是,通過拓展20世紀90年代首度識別的、可以大幅縮短距離的互聯網聯網能力,解決市場交換中的協調問題,特別是互聯網的出現創造了新的機遇來解決雙邊或多邊市場的問題(經濟主體需要找到彼此來進行交易)。而平臺資本主義的類型研究參見表1:
作者認識到,所有類型平臺共享的中介邏輯在關鍵方面很獨特:這個邏輯不限于通過軟件代碼來建立多邊市場,還包括造就網絡效應及其協調。因此,平臺的中介化(platform intermediation)是以與市場交易的典型調解(typical mediation)十分不同的方式,來為市場化進程中的“市場碰撞”(market encounters)提供框架的。其獨特之處,在很大程度上倒不是平臺作為“市場碰撞的非人類調解者”(non-human mediator)的角色,這個調解者能動用互聯網大幅縮減距離的聯網力量;而是平臺中介化的兩大目標,即,網絡效應提供的貌似顯見的機會,以及用戶之間的所謂“價值共同創造”(co-creation of value)。另外,對獨特的平臺中介邏輯的理解,也引導我們將社交媒體作為新型數字經濟流通最突出領域之一,納入到類型研究中來。最后,正是這一獨特的平臺中介邏輯,也引導著我們將一些網站排除到類型研究之外。這些網站通過聚合器界面來吸引消費者,而這些界面提供的是價格比照,或用戶生成評論。
保羅?喬達里(Paul Choudary)認為,平臺的中介化結合的是三個不同的“運作層”;這三層,依其市場環境與競爭戰略之不同,厚度與重要性也各不相同。第一層是網絡或社區層,由平臺參與者及他們之間的關系構成;第二層是基礎設施層,由軟件工具、規則和服務構成;第三層是數據層,它促成了平臺的供需匹配操作。平臺的網頁和營銷定調對于第一層至關重要,它們通常會催生一種參與式經濟文化,這種文化迎合了關于互聯網包容與民主品質的更廣、更深的文化浮夸。
平臺可以調動參與新數字經濟流通的基礎設施。數字經濟流通的實現,靠的是平臺對元數據進行編碼、部署算法處理數據點之間的關系、使用腳本交互協議、配置可視特征和默認值的接口以及數據、軟件和硬件之間的無形鏈接(對應用程序編程開放或關閉)。然而,平臺不是簡單地傳播,而是積極引導、制作和編程流通。
作者認為,平臺資本主義的新學說凸顯了平臺的基礎設施性質與中介性質的結合。平臺是代碼和商業的特殊結合:當用于參與和聯接的基礎設施被設計出來、數據被呈現和利用,這正表明了數字經濟流通的中介化處于運行之中。為了使市場網絡成為我們所說的基礎設施中介,平臺必須“標準化” 它們專注的流通,包括思想、知識、勞動力和其他閑置資產的使用權。盡管這涉及法律與合同策略,但這也是通過分類加以納入/排除、差異化的行為規則之事務。例如,在共享經濟中,優步要求司機接受背景調查,以便讓使用該服務的乘客產生信任感。這些標準化、納入/排除以及差異化對于穩定參與者的期望尤其重要,也是平臺編程與組織定價流程的支撐。
數字經濟流通的基礎設施中介化也以一種更深入的策略為特征,這種策略對于營造多邊市場效應及協同網絡效應至關重要;這種策略是指平臺的判斷和評估系統,通常由對方征求用戶評價。數字經濟成為“聲譽經濟”,而平臺如何將外表穩健的聲譽經濟置入數字經濟流通的基礎設施之中,則變得重要。因此,思想、知識、勞動和對流通中的閑置資產的使用權,與平臺的形象定位完全一致:參與式經濟文化的合格踐行者。

表1:平臺資本主義:流通的領域與平臺類型,2016
從20世紀90年代末到21世紀初的社交媒體平臺,大多數是Web 2.0平臺,初始為朋友之間的社交或創意內容交流提供服務,但這種服務是不穩定的。鑒于這種不穩定性,平臺將中介化的邏輯與社會-科技實踐轉化為切實可行的商業策略,進展緩慢,這并不足為奇。然而,一個新興的商業模式正在將平臺“事后合理化敘事”為企業,并且,實際上也對支撐平臺經濟崛起的風險基金及其他機構的大約十年投資進行了事后合理化分析。
這種商業模式對于在更深層面將數字經濟流通理解成以平臺為中心,是至關重要的:該模式為平臺的估值和資本化提供了相對連貫而有力的框架。正如法比安?穆尼薩(Fabian Muniesa)指出的那樣,自二十世紀頭十年以來,業務估值過程越來越多地將業務衡量為“一種資產”,其中一個企業的價值等于其為投資者或資助者產生收益流的能力。
根據平臺商業模式,規模與協同網絡效應的實現,會擴展成兩個主要且有些重疊的收入模式的呈現。第一個是“受限”(constrained)或“封閉”(closed)類型平臺的專有領地(preserve),這些平臺類型通常在共享經濟和各種眾籌生態圈中運作。這些平臺的基礎設施促進了“相對統一的協作(以及產品和服務)”,平臺要求用戶支付費用。第二個收入模式更多樣化,更具動態性。它不具有中介費用,并且由Lovink和Tkacz使用關鍵術語——“服務/用戶數據配置/廣告組合”,作了總結。在切斯(Chase)看來,第二種創收方式對于相對“不受限”的平臺類型來說是最重要的,特別是社交媒體平臺以及在線市場與開放式API交互的平臺。
此外,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平臺商業模式采取的是風險投資基金的架構,風投基金正是平臺主要的投資方。現在,由于泡沫破滅,幸存下來的最成熟的平臺現在已經完全融入了美國股票市場的主流,年輕平臺最近也實現了股市上市。
平臺商業模式采取風險投資基金的架構,反映了新企業在技術創新之時普遍依賴風險投資公司的知識與估值。正如馬修?祖克(Matthew Zook)所言,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風險投資家在尖端技術公司中建立了投資者和知識經紀人的強大地位。然而,平臺商業模式在數字創新方面并不執行風險資本家預給的那套固定腳本。事實上,概述平臺商業模式的各種“怎么做“的文本往往只是非常有限地關注籌集資金和吸引投資者。在這個例子中,平臺業務模型以兩種主要方式持續性地采取風險投資基金的通用類別架構(而不是一個具體的理論)。
第一,平臺商業模式執行風險投資基金的時間架構。基金通常是10年的定期獨立合伙企業,由所謂的“有限合伙人”組成,即那些投資于基金的人,包括富有的個人和機構投資者(養老基金、保險公司、捐贈基金、銀行和現金充裕的公司)。基金由“普通合伙人”管理,他們每年收取基金價值2 - 3%的費用,外加最終收益的20 - 30%。每個基金的投資組合(portfolio)將在開始的最開始的三年左右的時間內組織起來,因為管理人員確定了他們希望支持的初創企業,并預留部分資金用于后續投資項目,由商定的未來某個時間點啟動。一支基金要達成總報酬率,組合投資的創業公司的股權必須在10年內兌現。第二,平臺業務模式也執行風險投資基金的投資組合架構(performs the portfolio structure)。風險投資基金執行高風險、高回報投資策略。在資本化未經證實的初創公司利用高增長潛力回報股權的情況下,資金組合預計僅包含最終將有所回報的少數投資,這是支配風險投資基金的所謂2:6:2法則。
我們特別關注平臺資本主義的數字經濟流通,并不是希望淡化電子商務平臺、云計算和軟件代碼在更廣闊的當代經濟社會生活之組織中的重要性。相反,通過顯示平臺資本主義的重要性,本文的目的在于引起社會對數字經濟流通這一新穎經濟形式以及隱藏其中的平臺的關注。
此外,當把平臺置于數字經濟流通的批判性理解的中心位置時,我們認為,平臺不僅僅是當代資本主義關系、結構更廣泛變革的表現。對我們來說,分析的注意力應該放在平臺作為一種離散模式的社會技術中介和資本主義的商業安排上的偶然性配置和結果上。因此我們強調數字經濟流通平臺的獨特市場化中介作用,并將平臺中介流通納入更廣泛的資本化進程。為了營造多邊市場和協調網絡效應,平臺通過參與式經濟文化吸引用戶,并調動代碼和數據分析來構建內在的基礎設施,并且嵌套在一個新興的平臺商業模式中,它也采取風險投資基金投資的架構,并提高壟斷租金的潛力,平臺還優先考慮從流通和關聯數據集之中抽取直接或(和)間接的、節節升高的租金。
鑒于平臺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可能成為全球經濟形勢的持久特征,因此需要直接關注平臺資本主義的兩個特征。第一,平臺因其在工作環境退化方面扮演的負面角色而受到了相當大的批評。雖然“零工經濟”可能被認為對那些具有高技能的人來說是有利的,但是對許多人來說,仍然存在著不穩定的就業以及沒有永久就業的福利(例如健康保險,養老金)。第二,亟需關注平臺商業模式,當采取風險投資基金的時間與投資組合兩大架構時,已被牢牢卷入風險投資行業的當前周期循環。
(責任編輯:李曉暉)

梁超(1977-),男,汕頭大學長江新聞與傳播學院教師,教學與研究方向為媒介翻譯,消費者行為,媒體財務,編輯學理論,廣告傳播等傳播議題以及互聯網議題。
編者按:一種新的數字經濟流通形式出現了,流通的是思想、知識、勞動力、閑置資產使用權、發生于地理分散、但聯結且互動的網上各社區之間,這種流通貫穿于社交媒體、網上市場、眾包、眾籌等所謂共享經濟的各類數字經濟生態圈。文中“平臺”處于對數字經濟流通的批判分析的中心,平臺(the platform)被理解為“社會與技術中介作用的獨有展現形態(distinct mode),以及作為資本化進程一部分的商業安排的獨有展現形態”。為了營造多邊市場與協同網絡效應,平臺吸引用戶體驗一種參與式經濟文化,并調動編碼與數據分析來建立內在的基礎設施(immanent infrastructures)。平臺的中介化也嵌套于一種可復制商業模式的事后建構(ex-post construction)之中。這種商業模式優先關注抽取于經濟流通與數據關聯集(associated data trails)的節節猛增的收入。這種模式采取的是“風險投資之架構”,而這種投資指的是資本化各種平臺之潛力以實現壟斷租金。
D92
A
1001-4225(2017)11-0130-03
①本文根據英國杜倫大學的保羅?蘭利(Paul Langley)與諾丁漢大學的安德魯?雷欣(Andrew Leyshon)于2016年發表在《金融與社會》(Finance and society)上的Platform capitalism: The intermediation and capitalization of digital economic circulation一文摘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