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支付不等于“無現金社會”

聞之

進入8月，“無現金社會”的熱風來勢迅疾。因為自8月1日起，支付寶的“無現金城市周”和微信支付的“無現金日”活動同步推出，兩種活動的形式，均是通過投入重金鼓勵消費者以移動支付代替現金支付。近年來，我國非現金支付發展速度明顯加快，已逐步形成了以銀行卡和票據為主體、以電子支付為發展方向的多樣化非現金支付體系。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經濟發展，便利了百姓生活。但有關專家指出，值得注意的是，近期少數支付機構力推的所謂“無現金社會”，其方向和行為都出現了偏差，應及時進行糾正，讓非現金支付更好地發揮積極作用。

向“無現金社會”看齊尚需補課

有金融界人士指出，可以肯定的是，由于移動支付體現出來的便利性，單純就商業社會發展的自然趨勢而言，無現金社會無疑是一種趨勢，這種趨勢在歐美國家同樣顯著。不過，已經出現的趨勢，并不能和無現金社會的真正到來畫等號。因為，對于傳統金融體系不盡完善的中國來說，向“無現金社會”看齊，首先需要補課。移動支付的高速發展，讓很多中國居民的現金消費一舉跨過了信用卡時代乃至PC時代，然而，對于真正走向無現金社會，這種跨越實際上掩蓋了一些障礙。

首先，從普及的角度講，相比移動支付對于智能手機存在依賴，信用卡作為一種差異化顯著的支付載體，理論上自有其優勢，因此，如果信用卡能夠像移動支付一樣得到充分發展，對于無現金社會的實現會是一種直接的推動。其次，一方面要肯定非現金支付的意義，加大支付結算知識普及，加強對各類支付結算方式的宣傳推廣，讓更多公眾了解各種非現金支付結算方式的特點；另一方面，要充分尊重公眾支付結算習慣，包括使用現金支付的習慣，由公眾自主選擇適合自己的支付結算方式。

更為關鍵的是，信用卡之所以未在中國全面推廣起來，不僅與移動支付的出現有關，更與傳統金融機構的服務質量以及背后的金融體制有關，而發達的金融體系和網絡、健全的信用社會，才是無現金社會落地的關鍵。在美國的線下消費領域，甚至在網約車等一些新興的移動互聯網領域，民眾對于信用卡消費的熱情遠遠高于使用移動支付。2015年，美國手機支付的交易額在傳統零售消費的占比僅為0.2%。究其原因，并非傳統零售商刻意抵制移動支付，而是美國的傳統金融體系足夠發達，這使得信用卡消費與移動支付相比不僅沒有明顯的劣勢，而且在某些方面還明顯占優。

從更為全面的角度講，無現金社會涉及“社會”二字，這意味著其不僅事關金融創新、商業創新，更事關社會各方面的狀況是否理想。從全球范圍來看，以瑞典、丹麥、挪威為代表的北歐國家對無現金社會的推動和實現程度，是走在前列的，這些國家具有一些共同特點：人口規模不大，社會較為均質化，福利較好，特別是民眾對政府和國家金融體系的信任度普遍比較高。

比如，在丹麥，政府允許一些零售商拒絕接受現金支付，其可行性在于，丹麥的人口只有500多萬，受益于經濟的高水平、社會的均質化，丹麥國民可以享受到較為完善的福利與養老保障，并且有普遍的高收入和高稅收支撐個人生活和社會福利支出，這種均一、理想的經濟社會狀況，使得國民接受金融服務的場景和習慣能夠最大程度地統一起來。 一些北歐國家在建立無現金社會方面的先天或后天優勢，即便是美國也不具備。雖然美國經濟的整體發展水平較高，但超過1/4的美國人仍然習慣用現金付賬，近千萬個家庭甚至沒有銀行賬戶。正是這樣的復雜狀況，讓美國的無現金社會理想每每面臨反對者的沖擊。

無現金支付是道繞不過的檻

近日，無現金支付一石激起千層浪，像阿里推出的“無現金支付周”，已引來央行的約談和緊急發文。一位央行人士表示，近日，央行總行對各分支行下發通知稱，最近一些地區推進的無現金支付方式，與螞蟻金服等合作創建無現金城市等活動，其中的一些宣傳主題和做法干擾了人民幣流通，社會反響較大，對社會公眾產生較大誤解。央行要求各地抓緊行動，依法對不合適的提法、做法進行糾正和引導。

與此同時，阿里巴巴旗下的線下生鮮超市盒馬鮮生也對曾經提出的“不收人民幣現金”的規定作出調整。阿里巴巴新零售公關負責人表示，為了更加便利老年群體消費，繼上海10家門店專設現金代付通道后，目前北京的兩家實體店也啟動了現金代付通道。

事實上，從概念本身看，“無現金”這樣的提法確實存在不嚴謹和不科學的地方。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員董希淼表示，強調“無現金”，不但已經出現拒絕現金的行為，也容易讓普通老百姓誤以為現金會消失了。以是否使用現金為標準，通常可將支付分為現金支付和非現金支付。因此，下一步應該少用或不用“無現金”字眼，改用“非現金”支付。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人民銀行法》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幣管理條例》，“本條例所稱人民幣，是指中國人民銀行依法發行的貨幣，包括紙幣和硬幣”“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法定貨幣是人民幣。以人民幣支付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的一切公共的和私人的債務，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拒收”。一位研究央行政策的資深分析人士解釋，按照上述法律，我國的法定貨幣就是特指人民幣紙幣和硬幣，通過微信和支付寶支付，實際是用人民幣存款來支付。

拒收現金乃誤讀“無現金社會”

時下，移動支付已融入吃喝玩樂、旅游出行、繳費就醫、政務辦理等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人們已經開始不帶現金出門，在周邊購物就餐等都可以使用手機結算，再加上商家和服務商不遺余力地推廣，無現金支付的應用范圍在不斷擴大。但是，“無現金社會”不是拒收現金，只是提倡消費者采用移動支付手段。對“無現金社會”的正確理解，應該是移動支付和現金支付在長時間內并行不悖，而不是因為有移動支付就排斥現金支付。如果有商家為了自己的方便，拒收消費者的現金，并因此拒絕向消費者出售產品或提供服務，則不僅是不道德的，也是違法的。

盡管拒收人民幣現金確實違法，但要想充分落實相關法律規定，確保不得拒收人民幣現金，目前在現實中又存在明顯難度。如《人民幣管理條例》等法規雖明確“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拒收人民幣”，但卻并沒有進一步規定配套的罰則，這正像此前有地方監管部門表示的，“尚未有具體的法規進行懲處”。有網民認為，一個好的社會規范，應該是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的有機結合。倡導移動支付，不拒絕現金支付，才是商家應有的態度。與商家拒收現金相比，一些公共部門拒收現金的做法，更應該改進——在支持推廣移動支付的同時，也應該保障現金支付渠道的通暢，以切實地便民利民。

有關專家稱，在我國，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多種支付結算方式將繼續共同存在。因此，在非現金支付體系建設過程中，一方面要肯定非現金支付的意義，加大支付結算知識普及，加強對各類支付結算方式的宣傳推廣，讓更多公眾了解各種非現金支付結算方式的特點；另一方面，要充分尊重公眾支付結算習慣，包括使用現金支付的習慣，由公眾自主選擇適合自己的支付結算方式。與此同時，下一步應央行牽頭，商業銀行、支付機構、清算組織等共同參與，進一步完善支付基礎設施，規范發展支付服務組織，健全社會信用體系，逐步提高非現金支付結算比例。就目前形勢而言，為加快業務滲透，少數支付機構與地方政府聯手打造“無現金城市”，企業開展商業推廣活動無可厚非，但少數地方力推單一支付產品，不利于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形成。此外，從概念本身看，“無現金”這樣的提法是不嚴謹和不科學的。

基于此，金融界人士建議，非現金支付涉及貨幣流通和支付清算體系建設等多個方面。依照相關法律，中國人民銀行不僅負責發行人民幣，管理人民幣流通，還要制定全國支付體系發展規劃，統籌協調全國支付體系建設并負責支付清算系統正常運行。下一步，應由中國人民銀行牽頭，商業銀行、支付機構、清算組織等共同參與，進一步完善支付基礎設施，規范發展支付服務組織，健全社會信用體系，逐步提高非現金支付結算比例。這個過程中，地方政府要維護好公平公正的市場秩序，切不可越俎代庖。在我國，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多種支付結算方式將繼續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