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責諾爾記憶

黑龍江◎賈文華

扎責諾爾記憶

黑龍江◎賈文華

鏡頭

至今，我仍在納悶，那位靦腆的小伙兒，牽著馬，為何驀地躍上馬背，朝那駝峰似的垛口飛奔。

且把韁繩勒緊，蕩開四蹄，凌空躍出飛天神姿。

原來，剛才我夸贊他的馬了。我用漢語夸贊他的火龍駒如何剽悍，怎般驍勇。

他聽不懂，但從我眸子的火炭里，指定讀懂了滾燙的佳音。

于是，一路絕塵，像飄飛在草浪上的火龍。

他是想讓我眼神里的霞彩，把他臉頰染成太陽紅嗎？

電鏟

像是一夜之間，從地下鉆出來的猛犸象，傾情駐守在北疆煤田。

因為舍不得相守了億萬年的大莽原，多盛一勺石炭，就是多盛一勺亙古的眷戀。

想象有一天，這烏黑锃亮的大露天，將化為鑲嵌云端的金畫卷。它們日夜勞作，風雨同甘，無悔亦欣然。

靈泉電廠

每次經過你身旁，我都會深情凝望。看似靜謐的高壓電網，流淌著怎樣神奇的能量。

在碧草連天、長調繚繞、野花吐香的達賚湖上方；在溪水叮咚、烈馬嘶鳴、鴻雁翱翔的青青牧場——

你們，乘草原長風攆太陽；你們，沐北疆芬芳傳希望；你們，擎華夏臂膀抒吉祥！

黎明

無論天藍到哪兒，不管雪白到哪兒，白毛風一嗓子長調，總是無所顧及地唱。

這位無家可歸的歌手，把星星唱落了，把太陽唱紅了。把一位剛邁出礦井，就迎著歌聲的礦工，唱得熱血沸騰。

他高八度地吼了一聲。只見，白毛風彎了下腰，順著地平線溜了。

二隊

騎白駿馬的人，隔兩條鐵軌，凝望土豆地里的我們。

那年，秋霜似乎不忍心打蔫那些泛黃的秧子。九月末的云朵，像一位收工的老嫗。

沿著牧場的阡陌，父親買來午飯，飛鴿牌自行車，輾著勒勒車的轍。

就一捧上游河水，我咽兩塊原生態奶油餅干。邊凝眸西望的白馬，邊嗅一縷農場的炊煙。

前哨車站

一間黃磚房，與成片野草相依。

天空多蔚藍，它們，就多平凡。

客車，從空曠那頭，向空曠那邊飛馳；敞著懷，非得往風雨里奔。

風，形形色色。站臺上，常能聽到它們咳嗽的聲音。

父親提一袋小人書，興沖沖邁下車梯。

每聽一遍昂揚的汽笛，我總能想起草們彎下身子的弧度。

在大橋上看夕陽

天際放出一顆落日，徑直流往大橋方向。可是，這磅礴的泅渡者，卻遲遲游不到眼前。

是在滾繡球嗎？

滾著滾著，一萬簇金浪花的箭，突然，被水平線松開，剎那間射出血來。

有一根，指定在回味蒼天翔舞的鷹翅。

小河口

達賚湖的寶壺，傾一盅美酒。

清晨，太陽沿你的清波升騰。

夜晚，月亮吮你的醇香不走。

馬頭琴淘一勺熱辣，把凝霜的弦聲兌上微風的節奏。

若比鄰的野草，托你的甘露，害羞地罩著霞光的蓋頭。

你默默地淌、親親地涌。醉了邊疆之春，富了草原之秋。

邊境線

仲夏，我喜歡背一只望遠鏡，跨兩座山岡，凝眸盡收眼底的小白房：好比一張大綠布，摞幾塊奶油味道的白方糖。

季風，便徐徐吹來，把我的紅領巾翻成波浪——

是不是鄰國的孩子，拂來的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