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與新中國海洋國土的拓展

□ 劉炳峰

毛澤東與新中國海洋國土的拓展

□ 劉炳峰

馬江之戰中法軍參戰級別最高的裝甲巡洋艦

中國有著3萬多公里的海岸線，是世界上擁有海島最多的國家之一。按照《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規定，沿海國家可管轄港口、內海、領海、毗連區、專屬經濟區和大陸架等六大海洋區域。據此推算，中國應擁有近300萬平方公里的海洋國土。這300萬平方公里的海洋國土，是新中國成立后由毛澤東主席和中國政府拓展和鞏固的。

近代中國曾長期處于“有海無防”的狀態

從1840年鴉片戰爭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的109年中，中國曾遭到來自海上的外敵入侵達470余次之多。因此，新中國一成立，熟知中國歷史的毛澤東便高瞻遠矚地意識到了“海防”和“海權”的重要性。

舊中國是一個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山河破碎，任人魚肉，哪里談得上什么“海防”和“海權”?即使到了民國時期，中國的沿海也仍是西方列強的“航道”，中國的江河成了西方國家的“內湖”。1931年，盡管國民政府頒布了3海里領海制，但列強的軍艦始終自由游弋在中國的海洋江河中，所謂“領海制”不過形同虛設。

1884年中法馬江之戰，法國艦隊侵入馬尾港，不到30分鐘便殲滅了福建水師。戰火起處，中國的11艘艦艇及19艘武裝船只頃刻間被擊毀擊沉，戰死戰傷逾千人。1894年中日黃海海戰，戰況慘烈，損失相當，將士勇猛，可歌可泣，但在次年1月的威海保衛戰中，裝備有巨艦巨炮的北洋水師，因士氣低迷，艦隊龜縮在港內避戰，以圖保艦，最終招致全軍覆滅……從那時起，中國便陷入到“有海無防”“被動挨打”的悲慘境地。

蔣介石執政以后，更是一門心思“剿共”“戡亂”，根本無暇顧及海軍建設，國民黨海軍充其量只算是一支可憐的“江軍”。因此，海防虛設，國門洞開，當日本發動侵華戰爭，其海軍溯江而上，企圖控制我沿海及長江流域、協助陸軍占領中國大陸時，蔣介石只能以“沉船塞江”的無奈方式阻止日艦，將好端端的戰艦沉入江底……

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在毛澤東和中國共產黨人看來，中國人民必須徹底結束“有海無防”“被動挨打”的屈辱歷史!毛澤東堅定表示：要把中國的領海主權管起來，守衛好自己的海上國門，絕不允許西方列強繼續肆意侵犯我國的領海、領空，更不允許他們從海上再次踐踏中國的國土。

守好國門首先要弄清國家的“領海范圍”

新中國的海上國門在哪里?新中國的領海面積有多大?當時的中國人均難以做出明確回答。

毛澤東強烈地感受到：如果連自己國家的“宅基院墻”都搞不清，那么，當外國軍艦開到我國家門口耀武揚威時，我們便拿不出明確有力的法律依據，談何捍衛領海主權!

1954年4月21日，毛澤東去秦皇島視察。他從山海關走下來，驅車來到了老龍頭。當走到一門八國聯軍留下來的大炮前時，毛澤東說：“這門炮是帝國主義侵略中國時留下來的罪證。過去，帝國主義都從渤海侵入京畿，脅迫朝廷簽訂不平等條約，使中國喪權辱國。現在，中國人民翻身解放了，這種情況必須徹底改變過來。”

毛澤東遙望海天，心潮起伏，隨后他問山海關區區長柴洪山：“這片海屬于你管嗎?”

“管，陸地、海上，我們都管……”柴洪山回答。

毛澤東笑了。他說：“海洋與陸地不同，都管可不行啊!我們只能管好自己的領海。領海外面是公海，我們既享有一定權利，也要按國際法規定，盡自己的國際義務……”

隨后，毛澤東再次陷入沉思中……中國的領海界限到底應該在哪里?始終縈繞在毛澤東的心頭。

少頃，毛澤東轉過身去，對羅瑞卿說：“國家領海的法律比較復雜，既要確保國家的主權安全，又要便于別國的通行進出……”接著又問，“我們國家的領海線應該劃在哪里?”

羅瑞卿也一時語塞，良久才說：“領海涉及國家的重大利益，總參現在正在研究，目前尚不明確。”

毛澤東點頭未語。

此時，在毛澤東看來，盡快明確中國的領海范圍，確定新中國的國門所在，已經刻不容緩!

以炮擊金門為中國領海線舉行催生儀式

就在毛澤東思考、醞釀如何劃定新中國的領海線時，退守臺灣的國民黨政府，在美國的縱容支持下，加緊對大陸沿海進行轟炸襲擾，并伺機“反攻大陸”。此間，美國的軍艦也常以為蔣艦“護航”為由，肆意進入我國近海。而當蔣軍的反攻圖謀屢屢受挫后，美國又策動臺灣與大陸“劃峽而治”，妄圖將臺灣從祖國分裂出去。

為了粉碎國民黨“反攻”的迷夢，同時挫敗美國分裂中國的圖謀，1958年8月23日，毛澤東簽發命令，人民解放軍開始炮擊金門。以表達中國共產黨人捍衛祖國領土完整的堅強決心。

9月3日晚，在炮擊封鎖金門持續了10天之后，毛澤東突然提出，福建前線自次日起停止炮擊3天，以觀各方動態。4日，人民解放軍福建前線的炮聲沉寂了下來，與此同時，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發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于領海線的聲明》。

聲明在第一條中就明確指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海寬度為12海里……一切外國飛機和軍用船舶，未經中國政府許可，不得進入中國領海及其上空。”從此，中國第一次有了真正意義上的12海里寬度的主權海域。

炮擊金門機場

中國政府的這一聲明，是毛澤東在廣泛征求國內各方意見的基礎上，經過長期的深思熟慮之后而發布的。不僅意味著從此渤海將成為中國“內海”，主權由我國全部擁有，而且意味著今后將不允許美國等西方國家的軍艦靠近中國沿海。就這樣，中國政府通過一份聲明，一下就把領海面積擴大了整整四倍!從此，中國的領海面積再也不是過去的區區70萬平方公里，而是將近300萬平方公里了!

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都以3海里為領海線

其實，當時世界上的大多數國家都以3海里為領海線，毛澤東為何將中國的領海線規定為12海里呢?

據當事人回憶，早在1958年8月22日毛澤東決策“炮擊金門”的前一天，周恩來總理就親自安排，并以國務院的名義，派出總理專機將我國著名法學家、曾參與過審判日本甲級戰犯的中國法官倪徵燠和外交部部長助理喬冠華等，從北京接到北戴河毛澤東住所。毛澤東主席向有關專家咨詢，并一起研究和探討了有關我國領海線的劃定問題。

25日，毛澤東在北戴河主持召開了政治局常委會議，除討論炮擊金門的下一步問題外，還討論了我國的領海寬度問題。毛澤東說：我國的海岸線很長，歷史上又屢受外敵侵略，為了維護海上安全和經濟利益，并充分考慮國際上可能遇到的風險，“應采用較寬的領海”。隨后，他便責成外交部、解放軍總參謀部等抓緊研究，盡快拿出我國領海寬度的意見，以便中央再次開會時決定。

9月1日至2日，毛澤東在北戴河再次召集會議，劉少奇、周恩來、彭德懷、新任總參謀長黃克誠和總參作戰部部長雷英夫，以及喬冠華、著名法學家劉澤榮和周鯁生等參加了會議。會上，雷英夫匯報了領海線的論證過程和采用12海里領海制建議；喬冠華則對待發的關于金門炮戰的新聞稿作了說明；兩位法律專家則對各種國際法，特別是《海牙協議》作了詳盡說明，最后建議中央：新中國還是“沿用”國民黨當局頒發的3海里領海制為宜。他們認為，如果宣布12海里領海線，可能會引發國際爭端，美、英、日等國都會出來反對，搞不好就會打仗。

毛澤東決定將大炮的射程定為領海線

的確，從當時世界通行的“國際慣例”和實際情況看，大多數國家都是采用的3海里領海制。這是因為，在18世紀末時，大炮的有效射程最多也就3海里。所以，西方各國通過《海牙協議》，最終確定以海岸炮臺的有效射程為領海寬度，并要各國遵守實行。1931年，國民黨政府頒布的就是3海里領海制，盡管這個領海制只是空有虛名。

會上，毛澤東主席認真聽取著各方的意見和匯報，并沒過多插話。可是，當他詳細詢問了目前我國海岸炮的射程，并得知我國的炮能打12海里時，毛澤東說：“老先生們的意見很好，很可貴，使我們可以從另外的角度多想一想。但是，研究來研究去，《海牙協議》不是圣旨，也不能按照美英等國的意志辦……我們的領海線還是擴大一點為有利。”接著又說，“從各方面分析判斷，仗一時半會兒打不起來。我們不愿打，帝國主義就想打?我看未必。如果一定要打，我們也不怕!在朝鮮已經較量過了嘛，不過如此!”最后，毛澤東從中國的經濟、安全利益出發，確定采用12海里的領海寬度，并決定立即公之于世。

果然，中國政府的聲明一發表，美、英、日等國紛紛發表聲明予以反對和抗議。就連蔣介石此時也爆出粗口，大罵毛澤東不遵守“國際規則”。不過美國等國抗議歸抗議，在實際行動中卻始終小心翼翼，輕易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毛澤東圈定的領海線得到了國際認可

1958年9月，擊沉國民黨海軍“沱江號”的我海軍指揮員在軍艦上合影

毛澤東雄才大略，膽識過人，他深知邊界是打出來的，不是喊出來的。此前的“金門炮戰”目的之一，其實就是在用大炮為我國“12海里領海權”的劃定舉行出生典禮。

中國關于領海線的聲明發表第二天，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第15次會議上，進一步分析了炮擊金門以來的國際形勢，并提出了著名的“絞索政策”。

毛澤東幽默而形象地說：“美國現在在我們這里來了個‘大包干’，索性把金門、馬祖，還有些什么大擔島、二擔島、東碇島一切包過去，我看他們就舒服了。”他說，如果這樣的話，他們其實就“上了我們的絞索，美國的頸吊在我們中國的鐵的絞索上面。臺灣也是個絞索，不過要隔得遠一點。它要把金門這一套包括進去，那他的頭更接近我們。我們哪一天踢它一腳，它走不掉，因為它被一根索子絞住了。”毛澤東提議，要把這個“絞索”政策盡快公開發表一下，并說：“講清楚這個問題，對中國人民有益處，對世界各國也有益處，對美國人民也有益處。”

此時的西方各國再也不敢懷疑新中國維護領海主權的決心和意志了。70年代初期，美國總統跨越大洋來到中國，隨后便撤走了部署在臺灣的進攻性武器。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正式發布，明確規定：“各國有權確定不超過12海里的領海”。目前，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均采用12海里領海制。

就這樣，毛澤東用一束炮彈將中國的領海邊界“釘”在了距離中國海岸線12海里的地方。因此，當我們驕傲地聲稱我國擁有300萬平方公里的海洋國土時，應該知道：如果不是當年毛澤東主席大手一揮，我們現在的藍色國土將不過是區區70萬平方公里……毛澤東不僅為中國拓展了更為廣闊的領海、領空，而且還改變了“世界規則”，使中國主張得到了國際社會的尊重與認可!

我國南海傳統疆界九段線受到侵犯

可惜的是，“由于歷史和現實的復雜原因，在屬于我國300萬平方公里的海洋權益中，目前近一半存在著爭議。屬于中國的海洋國土中，海域被分割，島礁被占領，資源被掠奪的情況較為普遍。我國版圖上劃的海上傳統疆界‘九段線’早已名存實亡。我國的8個海洋鄰國，對我海洋國土和權益均提出了不同程度的無理要求，總面積達100多萬平方公里海域。”國防大學戰略研究所教授孟祥青說。

在最近一二十年中，隨著海洋資源的發現與發掘，海洋權益日益受到了各個國家的重視。不僅是在我國南海地區，在世界范圍內，各主要國家也都在鉆國際法律的漏洞，并試圖通過“不占而宣”或“不宣而占”等手段，為自己的“圈地運動”爭得先機。如，日韓“獨島(日稱竹島)之爭”、日本變“沖之鳥礁”為“沖之鳥島”、英法等對南極提出領土要求、美俄對北極提出領海要求等，都是目前島嶼爭端中的典型例證。

“在新的海洋法制度下，我國的8個海上鄰國也擴展了自己的海洋管轄權主張，與我國的主張出現了重疊。受此影響，今后島嶼主權的爭端也更加復雜。”中國政法大學法學教授周忠海如是說。

（摘自《文史精華》2017年第9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