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素敏
民宿被廣大消費者認識和接受,并形成巨大的市場需求,與各大在線短租平臺的崛起密不可分。
民宿在中國是個舶來品。
上世紀60年代初期的英國,西南部與中部人口較稀疏的農家為了增加收入,開始采用B&B(Bed and Breakfast)的經營方式提供家庭式的住宿招待,這被認為是民宿的雛形。
亞洲的民宿業始于日本。
而今天,中國正在崛起的民宿業則呈現出了鮮明的特色。
“簡單來說,別的國家是先誕生了民宿產品才開始推銷售賣,而我們的發展順序似乎是倒過來的,短租分享平臺則在很大程度上催生了民宿的需求及供給。”中國旅游研究院院長戴斌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在他看來,以途家網、小豬短租、Airbnb(愛彼迎)等為代表的平臺對于國內民宿業發展的促進作用在于,在真正能夠滿足國民休閑度假需求的項目和產品供給不足的情況下,平臺能夠利用互聯網技術的優勢,把分散的供給變成統一的市場,滿足消費者的切實需求。與此同時,民宿業的市場宣傳、消費者教育、行業規范的建立等,也都離不開平臺的推動。
“盡管就發展時間而言,民宿已經走過了半個多世紀的歷史,但從起步較早的歐美發達國家來看,其市場需求的爆發應該說是從2008年以后才開始的。” 途家網CEO羅軍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其爆發有兩個標志性事件:2005年正式開始運營的HomeAway在2008年突然出現交易量暴增;今天全球最大的民宿短租平臺Airbnb也成立于2008年。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們認為與經濟發展周期有關。2008年正好是全球經濟危機爆發的時間,普通人收入減少,消費會更趨于理性,而民宿最大的優勢之一就是相比酒店的高性價比。”羅軍分析稱。
這種與經濟形勢的關聯性在中國的住宿業也同樣存在。
戴斌告訴本刊記者,2012年之后,隨著國民旅游度假需求增加,自由行的散客對團隊游客的比例逐年上升,人們對具備個性化、多元化優勢的客棧民宿的需求開始不斷增長。
2012年前后,Airbnb的中國效仿者紛紛成立——螞蟻短租、途家網、住百家以及小豬短租分別于2011年11月、12月和2012年3月、8月先后上線。
“回顧民宿業這幾年的發展不難發現,2012年是個很有意思的時間節點。首先,房地產供應過剩、庫存壓力增大的矛盾開始凸顯,業主利用閑置資源獲取收益的意愿逐漸增強,這為短租分享提供了豐富的房源;其次,互聯網具備去中心化、去標準化的優勢,這使得交易成本降低,也更符合新消費群體的需求。”羅軍對本刊記者分析。
資本熱捧之下,國內與在線短租有關的企業形成了類“淘寶”的C2C平臺、在線C2C服務管理、類互聯網酒店管理公司、非標準化住宿服務生態系統等幾種商業模式。
在戴斌看來,研究不同類型的短租平臺的運營機制,可以作為觀察國內民宿業發展模式的重要切口。而如今,經過幾輪行業洗牌之后,先后戰略并購了螞蟻短租、攜程和去哪兒網公寓民宿業務的途家,以及有“中國版Airbnb”之稱的小豬短租,成為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兩種模式。
Airbnb這種連接房東與短租客的交易平臺,看上去資產最輕、模式最簡單,但小豬短租創始人陳馳卻認為,“搭建一個交易平臺,其實是建立一整套交易機制,背后的運營難度之大,曾超出我們的想象。”
在公眾普遍認為信用系統不健全的2012年,打開家門與陌生人分享房屋,對大多數人來講都是不可接受的,而這也是當時剛上線的小豬短租備受質疑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傳統酒店業人士對這一新事物“嗤之以鼻”的理由在于,標準化住宿提供給消費者無差別的服務,如果產品供給端是一個個分散的個人房東,對房客的服務質量將如何保障?
沒有房源、沒有用戶、沒有交易機制以促成交易的發生,面對所有必要條件都是零的局面,小豬短租的業務開展,無異于“在沙漠中挖一口井”。
“早期我們房源的獲取,基本上都是從身邊人‘下手,父母、親戚、朋友,甚至來采訪的記者,都被我們鼓動去做房東。第一張訂單是租出去一張沙發,當時所有人,全都圍著電腦看接單的同事跟這個房客聊天,回想起來那好像是個挺‘辛酸的畫面。”陳馳對《瞭望東方周刊》笑稱。
為消除房東與房客兩端陌生人的信任障礙,小豬短租在早期花了很多功夫來解決信息不對稱的問題。建立了專業的攝影師團隊,房子所有細節呈現清楚的同時,圖片上配有小豬實拍的標記以保證房子的真實性;房東身份與每套房源均實名認證;與公安部犯罪系統聯網,每個房客入住時均填寫入住信息;實名交易。
在缺乏統一服務標準的情況下,房客的點評對房東提高服務質量和用戶滿意度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而雙方互評機制的建立,如今已經成為生活服務類C2C平臺業務的標配。
2015年1月30日,小豬短租又聯手螞蟻金服旗下的芝麻信用,率先將個人征信體系引入了在線短租行業。
為賦能房東、降低其接待和經營的時間成本,小豬短租開始做智能設備。通過智能門鎖,房東房客達成交易時,房客APP上會自動收到一個入門密碼。此外,房東還可以通過小豬短租的另外一個分享平臺,讓有閑置時間的人來為自己提供保潔服務。
“小豬短租現在不只是一個簡單的交易平臺,而是一個‘平臺+服務鏈的生態模式。其連接的不只是房東房子和用戶,還連接攝影師、第三方制造廠商、保潔,未來的托管服務也將依賴這個平臺產生,這將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共享經濟的生態體系。”陳馳說。
“純平臺盈利來源以收取交易傭金為主,在市場開拓早期,為爭取用戶,各平臺之間會存在價格競爭。比如,小豬短租和途家的傭金提取比例都是房價的10%,剛進入中國兩年的Airbnb則是3%。”在重慶解放碑附近的商業區運營著5間民宿的宋國彪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為規避價格戰風險,增加收入來源,途家開辟了多元化的業務。
由輕到重,途家既有收取傭金的交易平臺業務,也提供管理收取服務費,此外還開發了自營的公寓品牌斯維登,2016年3月,還與遠大住工集團成立合資公司“途遠”,為鄉村民宿的建造、開發提供施工及運營幫助。
作為房客,可以在途家上找到包括公寓、民宿、別墅等在內的各種住宿產品和延展服務,基本可以覆蓋家庭出游、商務差旅、休閑度假、聚會團建和過渡性住宿等各類需求;而對房東來說,可以通過一個入口在其四個平臺免費發布房屋信息并統一管理,并使用途家提供的保潔、布草洗滌、甚至是淡旺季收益管理咨詢等其他服務。
不過,羅軍最看好的還是房屋托管業務。
“中國有大量的閑置房源,在海南、廈門、云南等旅游目的地,很多人買了養老房、度假房、投資性住房,平時卻沒人住,或者一年中只有很短的時間使用,對房主來說光是持有的成本就很高,因為你要定期找人去打掃。但是如果委托給途家做度假租賃的民宿來管理,不僅維護的問題解決了,還能獲取相當可觀的收益、換取途家其他地方房屋的免費入住權。”
羅軍以自己在山東煙臺郊區的一套公寓為例對本刊記者介紹,2016年,每個季度平均凈收入1萬多元,而他自己什么都沒管。
對于地方政府來說,類似途家這樣的平臺開展民宿交易、運營等業務的意義,不僅在于其滿足了消費者旅游住宿的新消費需求,更重要的作用還在于房地產去庫存、推動地方旅游業的創新發展。
位于廣東省汕頭市的南澳島是一座海上綠洲,2015年4月連接汕頭市澄海區和南澳縣的南澳大橋開通運營之后,當年島上游客就猛增,住宿設施一度緊缺,令當地政府深感頭痛。
2016年,途家網斯維登品牌接管了島上一個名為印象半島的房地產項目之后,情況大為改觀。
“這個項目很多人買了之后閑置不住,我們把2000套房子拿過來之后運營,房屋評分超過4.8,不僅受到眾多游客的歡迎,還解決了當地不動產資源沉淀的問題。”羅軍說。
據介紹,截至2016年末,途家已經與國內217個政府機構簽約。
小豬短租也開始嘗試幫助具備生態旅游優勢的鄉村,把基于存量的民宅開發成民宿。
事實上,許多地方政府都在主動地大力發展民宿業。
2013年“4·20”蘆山地震發生后,四川省雅安市聯合中國扶貧基金會探索了一條“通過民宿實現災后重建、農民增收”的發展路徑。
“災后重建的新房由政府統一規劃、村民自建,作為民宿經營的同時,老百姓自己也住在里面,生活和工作兩不誤。很多原本在外打工的村民留在家鄉實現了就業,收入相比之前的種地所得,也有數十倍的增長。”雅安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徐一心此前接受《瞭望東方周刊》采訪時介紹。
除此之外,民宿業,尤其是備受資本追捧和市場關注的鄉村民宿的發展,對帶動地區全域旅游、古村保護、新型城鎮化建設等也意義重大。
“有些地方要依托古村古鎮發展全域旅游,建大酒店不適合,會把當地特色淹沒掉,民宿的優勢便凸顯出來。”戴斌說。
在他看來,“市場的歸市場,政府的歸政府”一直是行業健康發展的重要指南,而民宿這個新興產業,正在以平臺與政府聯手推動的方式,為這一理念增加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