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夢幻的狀態(tài)里（組詩）

王學芯

黑 夜

山巒轉成墨黑 月光

飄在沼澤地上 如同抽象的信號

給一片冷寂的曠野

虛假的晴空

空氣中歇在山巒上的樹林

搖動著原始的樹梢

風和鳥禽

在朝我站立的地方

說出

我背后的燈光和生活

我回過頭去 連綿的房子

坐在苔蘚與綠草的墊子上

突然涌出的烏云

貼著屋檐

響起

越來越快的嘀嗒雨聲

看一張報紙的標題

一張報紙的標題

跳過三天 再在一百天后細讀

其中的意味 原來

有種審慎的低語

讀了許多世事 經歷太多

動人的過程 結局并不動人

就像綠色的沼澤地上的水氣

侵入最后的小屋

桌上的霧濕

泛出一片白白的光澤

光線不斷變化 在報紙上凝結

我迫切和期待的每日新聞

過了幾十年 回到眼前

標題依然醒目

只是每一個字的間隔

變成遼闊的疏離

像我

在一條路上清醒做完的夢

暮色的霉味

暮色中 褪色的蕨類植物

涂上厚厚的霉味 墨綠暗黑

矮樹籬上的葉子

一縷陽光跳動

落到草地

灰白的云衰老 被夕陽吹遠

綠蔭中穿過的鳥

嘴喙黝黑

消瘦的翅膀 翼膜上的霉斑

如同一個個細小的孔穴

貼在陰濕的石頭上

變成透綠的青苔

青蛙依然在發(fā)出喝水的叫嚷

舌音繞著水面旋轉

鼓脹的肚皮 沉沉地

壓低了草葉

我偏愛這個暮色

偏愛嗅到黃昏的霉味

飄遠的河流

彎曲的河流扯過最后一個淺灘

我寬大的前額上

皺紋松弛

沒有臉龐 沒有頭發(fā)

尖銳的光線梳齒 在頭皮上

滑向腦袋背后

多少年莫名等待的悲戚 終于

進入眼睛 拐彎處消失的一切

帶走了腦袋里的泡沫

而水灘上裸露的卵石

只生荒草

在忍不住地發(fā)笑

河流從沙沙響的風中飄遠

天空留下一縷淡淡的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