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顆子彈

文/羅爾文(《中國空軍》雜志編輯)

最后一顆子彈

文/羅爾文(《中國空軍》雜志編輯)

閻海文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那是他最眷念的戰場，遠方，有他淪陷的故鄉，有疼愛他的奶奶，有掛念的姑娘。而眼前，一心想活捉他的日軍的包圍圈越來越小，手槍里只剩下最后一顆子彈,他高聲吼道：“中國無被俘空軍！”毫不猶豫地抬起右手，將手槍對準自己扣動了扳機……

仿佛影視中的鏡頭，在那個浴血的年代卻真實地發生過。那年8月，淞滬會戰硝煙彌漫，閻海文所在分隊接到命令緊急出動，8架戰機升空轟炸日軍虹口海軍陸戰隊司令部。

閻海文一看自己并不在出戰名單里，急了，當仁不讓地主動請戰。他慷慨激昂地表態：“請答應我參戰吧，我是一個流亡者，我要打回老家去，為東北三千萬同胞報仇。”幾次堅請，大隊長批準了他的請求。

8架“霍克3”轟炸機攜帶炸彈呼嘯沖天。俯沖，投彈，閻海文和戰友們相互掩護輪番從天而降，日軍的高射炮群組成密集的火力網。閻海文不時將機身半滾轉成倒飛狀，然后垂直俯沖地面。

故鄉淪亡的怒火，殺敵救國的志向，航校苦練的本領，這一刻都找到了傾瀉的出口，投射！

正當閻海文要把最后一顆炸彈投向敵軍陣地時，機身劇烈一震，尾部中彈著火。帶著火星的濃煙鉆進座艙，危難時刻，他冷靜沉著，操穩舵桿，把最后一顆炸彈投向敵司令部陣地。就在飛機快要變成“尾旋”的一剎那，閻海文被迫跳傘了。

一陣風吹過，降落傘竟落在日軍陣地上，一群日軍吵嚷著向他降落的地方奔來。

閻海文迅速一手拉脫降落傘的帶鈕，一手拔出腰間的手槍，藏身在附近的一個大墳堆后面。日軍從未見過中國空軍，一邊打著手勢，示意他放下武器，一邊高叫著讓他投降，妄圖抓活的。面對這群侵略者，閻海文血往上撞，他舉起手槍，砰，砰，砰……三個日軍應聲倒下，敵人驚呆了，嚇得一齊趴在地面上不敢抬頭。待敵人第二次包圍上來時，他又舉槍連斃兩人。

最后一顆子彈他留給了自己，閻海文壯烈殉國，時年21歲。連當時在場的日軍，都被震驚了，當天下午，日軍在陣地葬下閻海文。

日軍記者在報紙上寫道：“我將士本擬生擒，但對此悲壯之最后，不能不深表敬意而厚加葬殮……此少年空軍勇士之亡，雖如苞蕾摧殘，遺香不允，然此多情多恨，深情向往之心情，雖為敵軍，亦不能不令我全軍將士一掬同情之淚也。”

血，如此之熱烈，情，如此之深沉，短短的一瞬，世間少了一位錚錚男兒，民間傳唱了一段英雄贊歌，他心疼了父老，也征服了對手。閻海文為自己、更為一個民族立起了一座不朽的豐碑，可這豐碑上，又何止凝聚著一個閻海文，那一個個刻入歷史的姓名，是一支軍隊、一個民族不屈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