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群山

□王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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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群山

□王宏軍

棉鞋

錐子鈍時

就在母親頭上

光亮

月光不敢晚來

輕柔地印在玻璃窗上

像麻繩穿過千層底來打結

那節奏舒緩，正好呼應著

父親的酣聲

沒有犬吠的冬夜

村子里的母親全都忘記了睡眠

燈苗輕推著風

一眨一眨地安慰泥草房

門楣上的舊春聯一左一右

像我的腳印

那么淺，那么淡

寒夜里，母親渾身光芒

她永遠端坐在炕沿上

支撐我

走向

一個又一個黎明

致動蕩國度的那個黑孩兒

這孩兒好可愛，好黑

比清澈的泉水還要黑，還要干凈

我想抱一抱他

就像擁抱一小塊家鄉的土地

我寧愿相信他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眼里裝滿地中海南岸的憂傷

還有通過蘇伊士那條河

運往太平洋東岸的無恥

和他對強盜的一次次

毛骨悚然

我也相信他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

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兄弟

我們有一樣的憂傷

和不一樣的驚慌

賣冰棍兒

三十多年前

我還是個初中生

暑假騎上自行車

馱著裝有200根冰棍兒

的泡沫箱子

走屯串巷地叫賣

為的是開學時書包里

能有寫字的本子

為的是家里的鹽罐兒

別斷了鹽

鄉下人舍不得花錢

他們常把孵不出小雞的

雞蛋煮熟

再滾上泥巴

拿來換冰棍兒

一個雞蛋兩根兒冰棍兒

這讓我很懊惱和沮喪

時隔這么多年

我才知道

孵不出小雞的雞蛋

叫實蛋

烤著吃要比新鮮雞蛋

還有營養

原來那時

鄉下人的欺騙

也是善良的

晾玉米的老人

泛霜的白色水泥路上

一個老漢在攤開金黃的玉米

它們臉色慘白

默不作聲

像是一群等待病歷的孩子

他忍著淚水，也不擦汗

低頭勞作

玉米排成一行又一行

都不說話

好像做錯了什么

他堅信第一場雪純白清冽

能夠將玉米臉上的慘白

變得紅潤起來

他年復一年的心血

必將成為人人艷羨的

待嫁女

托老所門前

臨街的托老所門前

門南坐著一排老頭兒

門北坐著一排老太太

他們面無表情

兩只眼睛像即將

熬盡的油燈

他(她)都曾在

托兒所的窗下

或是小學的大門口

不只一次的

窺視過自己的孩子

他(她)們如今這樣的

擠在一條長凳上

孤獨堆砌著冷漠

呆滯的目光

搜尋著每一雙

過街的腳步

就像一群無助的孩子

倚著門廊

盼著回家的爹媽

我后悔過早的

離開了三尺講臺

不然

我會帶著我的學生

到這里

站一會兒

那怕就站一會兒

迷失的群山

1

起伏的不只是山巒

視覺往往是假象

三個人徒步向上

隱于莽莽

山，不以我們足下的

路

去丈量

望山跑死馬

徒勞是一顆

千年果子

的味道

異于平原的感受

只是一枚枚

紅薯安靜得

聽從擺布

它們從高處

要去遠行

其實它們

是漲紅的夢想

正如我們

仰視的高處

都在尋覓

2

我們又何嘗

不是風景

只不過

我們在意或者

看重的

羊的主人

正等待著我們的

驚詫

3

我們三個

自命不凡的

異鄉人

在不經意的

途中

捧起原始的生命

本源

甘洌 清涼

在黑暗的深淵處

悄無聲息的

過著自己的生活

沒有奢望的初始

用最低去抵達

一種高度

正如

這異鄉的秋

慢慢的

安靜的

回到起點

一切都像

什么都不曾

發生過

4

八十六歲老者

站在

廟宇當頭的村口

一根木質的長度

握在他的手中

一樣藏著生命的

厚度

顏色賦予的一切

都有它的土壤與

歸宿

一頂藍色的假帽

正護著一縷

白絲

與風

竊竊私語

窗花

風總能抓住

寒夜的尾巴

將它們

形態各異的

凝結在低矮的

木格窗上

火盆里的烙鐵

先于太陽的

溫暖

將一片窗花歸于

生命的初始

透過冒著熱氣的

一小塊兒透明的玻璃

幾個小腦袋爭著看

外面的世界

無外乎

恬靜的清晨里

母親的炊煙早于

太陽升起

幾只雞鴨，或許還有麻雀

在庭院里覓食

月偏食

太陽躲在地球的

身后

向月亮的額頭

拋去一把泥巴

一條所謂的天狗

就被

冤枉了幾千年

蟲果

一臉的紅光

與眾不同

還沒到成熟的季節

亮得那么搶眼

只是心已空蕩

為蟲啄食

這百媚的世態

人頭攢動的大街

一張張臉，一顆顆蟲果

你能看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