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鍋老鴨湯

□紀蕊

一鍋老鴨湯

□紀蕊

夕陽的余暉把窗玻璃抹得金紅一片，有種要證明什么似的刻意。

娟子隨手拿起同事桌上的一本雜志胡亂翻著，心里盤算晚餐吃什么。做了七年的家庭主婦，“吃什么”就像頭痛頑疾一樣折磨著娟子。忽然，娟子的目光被一行大字勾住了——測測你的婚姻是否會遭遇‘七年之癢’。

娟子和胡衛東婚后生活盡管有些平淡，可也沒有什么爭吵。而且衛東這幾年走得挺順，35歲就混上了副科級，不出意外的話，明年能提正科。家里家外雖然指望不上他，但丈夫取得成就，就是她的榮耀，夫貴妻也榮嘛！娟子挺知足。

下班后，娟子急匆匆地奔菜市場而去，卻意外遇見了大學同學俞文青。文青萎靡憔悴，沒了當年的風采和熱情。出于關心，娟子再三追問原因，文青環顧了四周，輕聲說：離了！她說她放棄了孩子的撫養權，一個人回到母親家。

老鴨湯咕嘟嘟地冒著熱氣，白色氣體在娟子眼前舞成一團亂麻。

文青早娟子一年結婚，婚后不久便辭職，跟著外科大夫一起去省城做了全職太太。文青丈夫文質彬彬精明強干，家務做得尤其好。娟子有時還不無羨慕地跟衛東嘮叨：你看人家文青多福氣啊！衛東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未必！不想一語成讖。這才七八年的工夫就離了！娟子想起下午做的測試題，15項測試8項不及格，心有點亂。

衛東還沒回來，孩子被奶奶接去了，湯還在火上煨著。娟子照著俞文青留給她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娟子小心翼翼地試探離婚原因。文青挺激憤：還不是他身邊的那些“小妖精”？醫院里的小護士勾人可有一套呢！回家看我就不順眼，整天怪我不干家務不打扮。以前我也這樣啊？怎么不見他嫌棄我？你也得看著點你家衛東，男人都架不住漂亮女人糾纏的。不是我嚇唬你哦，你家衛東當領導，上趕子追他的女人多著呢！男人天天在外面逛蕩不拘管，早晚得出事兒！

衛東不是那種人。娟子心驚肉跳，趕緊弱弱地解釋。后來聊些什么，娟子不記得了。測試題和文青的苦瓜臉在她腦子里上下翻飛，讓她焦躁難安。

掛斷電話，娟子迫切希望跟衛東說說這事兒，一刻也不想等。

衛東的手機里傳來了他最喜歡的《夢里水鄉》。婉柔甜美的旋律如同酷夏一碗冰鎮酸梅湯，使惶惶的娟子暢快不少。可是，直到歌曲唱完也沒人接聽，娟子的心又緊縮起來。再打，這次換了炫鈴，還沒聽出個大概電話就通了，一個甜脆的聲音傳來：您好嫂子！

你是誰？娟子的聲音充滿警惕。

胡主任正在接待客人。我看您連打兩遍，怕有要緊事，所以… …

那你是——娟子的口氣輕緩了些。

我是剛分配來的實習生。嫂子，您看我是給胡科長叫出來接電話，還是叫胡科長一會兒給您打回去？對方的口吻分明是不想有人打擾衛東的，她娟子豈能聽不出來？

娟子嘟嚕一句：不用了。摁了掛機鍵。她坐不住站不穩，像一個找不到出口的困獸。七年來，衛東一直很穩重，從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兒，對家庭的態度也讓娟子很滿意，但是文青的話也不無道理。就像今天這樣的日子，衛東是該早些回家的。可是娟子已經習慣不折不扣地相信丈夫，思來想去，娟子決定等丈夫回來，跟他好好過個結婚紀念日再說。做好當下才最重要，去他的測試題！去他的‘七年之癢’！

晚上九點多，衛東才推開家門，娟子正在熨衣服。一股濃烈的酒氣和一聲“老婆，我回來了！”隨著踉蹌的衛東一起撲倒在臥室床上，鼾聲頓起。

娟子趕緊放下熨斗，生拉硬拽地給衛東脫了外衣，蓋好被子準備拿去洗。吧嗒！一個精致的首飾盒掉在了地板上，娟子撿起來打開，一枚白金鉆戒在黑絨布上熠熠放光。這可是娟子老早就垂青的一款首飾呢！純手工定制，內環上面還刻了娟子名字的拼音字母。

廚房里，那鍋老鴨湯依然香氣氤氳。

責任編輯 孫俊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