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件悲傷的事

甘肅/離離

做一件悲傷的事

甘肅/離離

【魚

它們看見的

一定是自己想不到的結局

只是其中的一只

真的打動我了。她不停地掙扎，不停地

大口呼吸，我把瓶子里剩下的水

都倒在她身上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會對自己網中的魚

突然流眼淚

【解釋

試過很多種生活的方式

解釋只是其中一種

寫詩是另外一種

還有走路低頭和妥協

喂魚的時候

我想象過大海

——太陌生了，我為魚和自己同時難過

沒有人給我解釋過

大海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我只能看魚，也許它們也沒見過大海

也許只是來自小池塘

或者某一條河流

也許只是來自過去

哪一天風吹過

就被吹向未來

【做一件悲傷的事

我偏愛悲傷多一些

因為照片上

媽媽不再是美人

她可以往臉上涂胭脂

走在黃昏的街道上

米面、蔬菜和水果，甚至藥丸

都挽回不了

她曾經美如清晨的容顏

——媽媽

我情愿不停地洗這些小白菜

芒果，小田螺

小小的物件

把母親養成老婦人的

小東西

我情愿以此來證明

我的悲傷

源于他們

【覓見

在這里找不到自己

他顯然有點失望

他慢慢從沙發上溜下去

去自己的房間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我寫的

不一定是我最疼愛的

有些是傷

有些是意外

而每時每刻都在重復的

我對他的愛

多么微小，又無邊無際

當我寫下

三月，花開了

樹木對春天的表達

不僅僅如此

【表達的方式

我缺少的

正是我這一生不斷找尋的

詞與物，和事件

為此我開始了寫作

生育，無數次的逃離

和背叛

我的青春發生在幾個地方

再也沒有連在一起

我的初戀跟隨一個人

漸漸被遺失在幾個城市

我試過幾種方式

講自己的故事

把每一天

都當作一個新的開始

和結束

【哥哥

聽說村里的一位老人去世了

哥哥，在給他挖墳的時候

喝醉了

被背回家后，睡了一天

怎么能喝醉呢

——在那種地方

也許熟悉的場面讓他想起

逝去的父親

也許是多年后的自己

五十多歲了，剛新修了房子

還沒娶到兒媳婦

還干這樣的活

多傷人啊

對著新挖的地方

他能表達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