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向往窗外的南方

廣東◎曾野

她們向往窗外的南方

廣東◎曾野

溫暖的時候

車票。日期。方言。

感冒一樣浮動了起來。咳嗽的鄉音和近幾天的想念越來越密。像蜜一樣的濃；像蜜一樣的甜。每個人的肌膚，每一寸。

我要你大聲記住我的名字，就像她大聲地稱呼。我要你大聲記住我的名字，就像記住回家的春節。

在南方，在工廠。

在一個人內心的工業區。

那遍布異鄉的年青人，他們的碗盛滿了瘦了的故鄉。

那憂傷的記憶水一樣浮動。在流水線一樣流動的南方。在今夜加班的月光里，在一個人不動聲色的胃里。

她們站在日光里，站在工卡的編號上，站在一個別人的夜晚。

像樹，一棵棵地站著，站成回家的淚水。一首詩多么抒情地打開。春天。

我們是另外一個遠方，那里盛產玉米和水稻，盛產你我一生的溫暖。

節日一般的工業區，我們懷揣車票的重量。車票是我唯一的親人。

一縷炊煙填補了日落的缺口。我沿著車票缺口的方向一直往北。

往北。我看見了——

我看見了親愛的春天，

還有站在春天背后的母親。

凌晨兩點四十三分

想著一個人。

你心里住著一片大海。世界很遼闊。我常常想到了，一些未知的河流，它們在哪一條旅途抵達口徑？靜水深流。靜水深流。當你經歷過城市工業的喧囂，就無法抹去內心安靜的鄉村。我們用口語交談著漫無邊際的生活。從不規范的口語，在嘴唇的聲色里很多其實是個病句。可我們健康地活著。日子無法探究一條河流的寬闊，自然無法理解一個人的深度。

生與死。病與難。恨與愛。夢與醒。城市的氣息。無知者無畏。她們在色彩里洶涌澎湃。像刻畫的風情和萬物。一直以來，我很少在這么晚醒著。醒著。旅途的人都沉睡在她們相遇的夢里。相遇的時光，在孤獨的體內觸摸異鄉。這樣的夜晚，無人確定，一粒淚水的深度與美的重量。我很想看看她們，很想掏出一些記憶和片斷。素未謀面的遠方，我徘徊在某個時光。請盡量說出你以及你的世界，哪怕委屈很長很重；哪怕她們早已對你淡忘。

你很想問問此刻的風，它們忍住笑聲。又有誰還去驚慌失措？這么多年，少年早已被憂傷掏空。未成熟的緣分一直在路上，鑰匙的命運千回百轉。很多時候，你活成并不知曉的生活，活成他們的命運。愛這樣或那樣地愛過恨這樣或那樣地恨過；愛和恨，如同男和女。

在的士廣播里無意間聽到她的音樂，一下子就被她迷住了。聽她的歌，雨水穿行在城市工業的路途，我安靜地與此刻的自己交談她的這首歌讓我動了情，車窗外的雨水弄潮了我的眼。這個1988年出生的女子，她才華橫溢的音樂屬于傳奇。這個世界總有一份神奇和驚喜藏于某處，等待懂得的人去羨慕和尊敬。比如她，比如，像你這樣的人。阿黛爾

現在是凌晨兩點四十三分，我寫下這些文字，寫下醒著的傷和愛。它們一并與你的命運交談，即將醒著的已沉沉睡去。

越走越遠

天空還是那么藍。輕輕翻開一頁憂傷，陽光和女兒散發著家鄉的氣息。母親老得讓我不敢觸摸疾病的去向。這微風輕拂的城市，姑娘與我無關，工業隱藏在少男少女的手工里我是極其落寞的藝術學徒，在圍繞一個田字展開我所有的青春和這最后的青春，我想起河流、樹木、瓦屋、坐在瓦屋下酷愛讀書的父親。在客里山，沒有河流，只有樹木、山川，現在父親和石頭綠色在一起，成為我一生的想象。五年了。五年，我一事無成一無是處我又成了一個孤獨的人。父親我辜負了你，可是我很想念你。

有許多東西，她們說出他們沉默，他們沉默她們說出。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穿過身影，看不見深度的雪，漫無邊際地飄落……散開。

紙飛機載著童年飛過我熱愛的村莊。

我突然感到羞愧。我很想再折疊一次紙飛機，我的女兒已代替了我熱愛的童年，再過一年她滿七歲了。

天空還是那么藍，像小時候那樣的藍；泉水還是那么清，像小時候那樣的清。天空再藍也藍不過你的心靈，泉水再清也清不過你的純凈。草藥的香味，驅趕莊稼細細的溫度。我看不見孤獨，孤獨在散開的雪花里。深夜的詩，你想寫給誰讀？深藏的房間，在遠處。在遠處的身體里，我獨自行走。

親愛的，押韻的生活，一些花朵，那些詩歌，這活著的月亮。已經在冬天離開了。多么潔凈的月光，你怎么也難以完成，疼愛和疼痛的關系。疼愛與疼痛。這世上的事物，活下來的都成為了想象。

哪一種想象能夠這樣：沒有翅膀，也能飛翔。

你說，春天來了，她便出現了。

城市畫像

我在一輛公交車上遇見你。

我們面對面，都不說話。你看了我一眼，我的身體得到沐浴。碎瓷的幻覺搏動了血液。每一次都是蜜蜂的高度。

我的想象與你只隔一個人的空間。

我怎能沉默。我看著你，一直到你羞澀地低下頭去。

你為何那么好看，我看了還想看。

車到站了。

敞開的羽毛，夜色輕盈。

燈光終生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