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花語

珠海城市職業技術學院/李楠

杏林花語

珠海城市職業技術學院/李楠

仙人掌脫光了刺

樓層拆改后，剩下了一地廢墟，花圃拖著半截殘肢，撲倒在碎石角磚上，鋼筋一身腐黃，像極了殘燭年華的瞳孔之光。

我看到了仙人掌，在花圃邊上，蓬頭垢面，狀若思索，看著腳邊翻起的草坪，根莖瘦枯，黃土就在咫尺，生命卻不堪咫尺。為何在這座海濱學府生活，又仿佛回到荒漠邊緣？但好歹還能活著，依舊知足地佇立角落。

這棵約摸一個人高的仙人掌，明顯比我這初來者地道得多，盡管渾身長滿針刺，卻是熱情好客，每次路過，都奉上無聲的笑容，從這笑容中透出荒漠的生機綠色，我的心情，沾染的恬淡，一如反饋生活。

我每天路過那里，有時一趟，有時兩三趟，甚至更多，在晨曦中，在午后的陽光中，在氤氳的路燈下，在那個轉角，習慣投注視線，來次無聲的邂逅。

它脫去了刺，在冬季來臨時。渾身平滑青翠，閃爍潤澤，像是趕赴一場約會，不知它為何人新妝自我，迎接冬季的洗禮，莫非是為了準備開春的浪漫，開一束花朵？

它脫去了刺，是在等待、靜候，做個守望者，在這個工業的荒涼國度，守望一片鄉梓的凈土。它脫光了刺，等同于回歸嬰孩的童稚，率真，不設防。

我喚來同學，訴說我的發現，我伸出手，觸弄新妝的仙人掌并讓他們學我。同學詫異，說我手掌要被刺破，我解釋無果，勝利般舉起我完好的手掌，同學不依。我聽到仙人掌說：

它脫去身上的針刺，卻脫不去他們心中的針刺。

睡姑娘的舞

或許是一陣晨鳥兒的嬉鬧，或許是初陽的光線蕩漾在湖波中過于刺眼，睡姑娘揉弄惺忪的睡眼，整整紊亂的裙裾，注視著同樣早起的人兒。

那是一條褶子裙，襯得她愈發柔雅玲瓏。舒張收攏的衣襟，喚起周圍的姊妹，鶯鶯燕燕，環肥燕瘦，引人駐足。

踮起足尖，搖弄腰肢，水紋一圈圈彌漫開去，風兒成了伴奏，蝶兒、蜻蜓款款伴舞，我充當觀眾，睹一曲自然的芭蕾。

睡姑娘是一束禪花，流袖曼舞，覺者菩提，行亦禪，坐亦禪，舞亦禪。

我見得空氣中的塵埃都收斂了浮躁，投來關注的目光，湖泊中的小魚呆立，忘記了游動，甚至于時光都被拘禁住了。睡姑娘成了天地間矚目的精靈，濯清漣，飲朝露，在水之湄，恍若在心尖上翩躚。

蓮心是苦的，睡姑娘倩娟的外表，隱藏一顆苦心。蓮心又是甜的，就如同這清晨的舞姿，滋潤整片心田。

蓮心慧通，卿之飄逸如謫仙臨塵。

有人說睡姑娘喜光，所以逃避明月，其實睡姑娘是摯愛明月的，甚至于超過太陽，日暮西山頭，新月隱現后，羞得她立馬合攏舞姿，靜立，宛若處子的溫婉，脈脈遙望著夜空的月兒，默默期待月光的洗禮。

蓮，憐，憐，憐！

葉子在風里笑

這是一場盛典。跑道上揮灑著健兒的足印、汗水，我看到青春在陽光下燃燒得熾熱，在寒風中噼啪響，連同觀眾席的尖叫喝彩，在空氣中發酵成一股意志的交響曲。

兀然地，一枚葉子闖入跑道，帶著輕笑。

它無聲無息地靠近跑道，飄、晃、笑，最后潛伏在運動員的腳邊，禮槍喊出出發的號令，順著跑起的風，葉子跑在隊伍最前頭。這樣看來，運動員追逐的勝利，它也追逐；運動員仿佛又在追著那枚葉子。風將它的輕笑帶入耳邊，我清晰地聽到，在心里響起。

落葉歸根，然后由光陰碾化成養料反哺母體，這是葉子的命運，也是主流旋律，那么這枚葉子，我審視著，發現末梢還帶點黃綠，看來還有未熄滅的青春在支配著身體，揮霍無所顧忌，只求淋漓盡致。能量揮發干凈后才無悔歸落塵泥，無悔自己，無悔生命。

葉子的笑，不止自己，枝繁葉茂的母體，上面密密麻麻、生機旺盛的兄弟，幾多歡欣幾多妒忌，有真笑，有嘲笑，有冷笑，有假笑，還有皮笑肉不笑。“嘩嘩……沙沙”，一片又一片的笑聲。

我生怕那葉子會被燃燒的那青春、那激情蒸發，但它零零星星、起起落落，不肯停歇，風中它的笑，帶著些許疲累，更多的是，酣暢、滿足、無愧于心。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我看到，一個足印踏下，葉子被永久留在地面，起落的繁冗早已讓它身心支離，仿佛一塊玻璃的破裂，決然、清脆又空靈，它終于完全融入大地！

天上星星地上花朵

我在夜里，遙望天際的繁星，像是在窺測自己的心靈。茫茫漫漫，是否這些璀璨的星體，有屬于我的星光可以憑寄？

星星，是夜空盛開的花朵，花朵，是地上點綴的群星。此夜，花與我無眠，星星是否也跟我一道，在靜寂中徘徊？

我總試圖捕捉星星的軌跡，一如我經常思索地上有多少花朵、多少迷蒙而又美妙的夢境。我在地上播種一顆星星，渴望擷取一株花香四溢，看著夜空花海璀璨，渴望找尋一顆星光萬里。

我盡可能收住腳步，停駐浮華的心，記住花朵與群星，然而時花非彼花，時星非彼星，我又需要回溯曾經，回首走過的一小段一小段腳印。爾后重繪星星的軌跡，翻耕播種花海的土地，檢點行囊，繼續人生的旅行。

“曼殊沙華”，彼岸花；“維納斯星”，啟明星。我相信每株花都有存在的道理，每顆星都有象征的寓意，我們于命途中遷徙，便是為了找尋屬于自己的花朵、自己的星星。

因此，生命的追求需跨越時間、空間的桎梏，既在地上之走馬觀花，又于天際之大步流星。且栽且尋，且歌且吟，天上星星地上花朵，求證心之圓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