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康小英
聽不到雨聲(外二章)
福建◎康小英
夢想一點一點裂開。一半跟著身體,往東;一半跟著靈魂,往西。
身上壓著三十年的重量,生活薄如白紙,連最后一絲希望都被冬天屏蔽,一群倉皇出逃的蝴蝶,一片荒無人煙的沼澤,就是衰老。
誰都不忍說破,關于生的意義和死的自由;誰都不忍說破,關于幸福和未來,有或者沒有。
江闊云低的視覺被濃墨重彩的旌旗遮蔽,斷雁叫西風的聽覺被尖利的呵斥擊碎,從此以后,我會一直低低地蹲著,甚至是跪著,跪成一方冷冷的石碑,長滿潮濕的青苔。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哦不,如今的我,是再也聽不到淅淅瀝瀝的雨聲了。
背著一首詩飛上天空,厚厚的云層遮住了時間,轉眼千年,風箏停下的那一刻,我會變成一只自由的蝴蝶,在莊周的夢里翩躚。
不要問我想去哪里,或金陵,或長安,甚至千里冰封的北疆、狼煙四起的西域,只要可以逃離,我愿意變成一匹孤獨的瘦馬,在黃沙漫天的戈壁灘上守護一枚冷月,數算星子。
詩歌是一縷長發,覆蓋著我微涼的額,給我一點肌膚相親的悸動,現實和夢想相濡以沫,然后相忘于江湖。
一枚光滑的竹簡印在手心,哲人的呼吸捂暖了輾轉難眠的夜,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我臉上,洱海將變成我的瓦爾登湖,從現在開始,我要用一生的時間去觀察一朵花開
節氣已是大雪,戴著面具的花依然開得熱烈,一群蜜蜂圍在它身邊,吸食著它甜美的汁液,陽光暖暖的,給人以春天的錯覺。
戴著面具的花像個幸福的小女人,天庭飽滿,面容和悅,心地善良,她說,她愛湛藍的天空,愛流浪的燕子,也愛路邊那株孤獨的蒲公英;她說,只要心念天堂,所有的欲望都是可歌可泣的愛情,世界總是美的。
我愛慕它嬌艷的臉龐,羨慕它瀟灑的身姿,欽慕它面對寒風的一腔熱血,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它在螞蟻面前咒罵烏鴉的骯臟,在烏鴉面前點頭哈腰,嫁禍于螞蟻,我才知——
原來,所有的美都不過是我一廂情愿的幻影,面具之下,花容枯槁,春天已逝。
好吧,我不說破,讓我的花兒繼續戴著它的面具,繼續轟轟烈烈地開,只要我知道此時已是冬天,至寒至冷,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