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攀
淺談巴蜀地理文化對當地地名稱謂的影響
趙 攀
方言作為語言在一國不同地區的不平衡發展的產物,間接體現了一個地區的獨特文化。它不僅是一種社會現象,也是一種文化現象。研究一地方言,最好的方式便是從一地文化入手。顯然,一地文化與當地人民的生活方式,甚至是地理文化有關。本文將從巴蜀地理特征著手,討論巴蜀當地地理特征對當地方言里地名指稱的影響。
方言 文化 地理特征 地名指稱
在《現代漢語詞典》里,“方言”的解釋為:一種語言中跟標準語有區別的、只在一個地區使用的話。顧名思義,因為地域上的差別,使得語言在不同地區范圍內產生不平衡的發展和變形,而產生方言。英國語言學家帕默爾說:“語言忠實地反映一個民族的全部歷史,文化,忠實地反映了她的各種游戲和娛樂,各種信仰和偏見。”從這個意義上說,語言可以說是文化的載體,不同的語言也反映出不同的文化特質。方言作為區域文化的載體,從某種程度上也反映出一個地區居民的思維氣質,風俗習慣,甚至是地理文化。為了探討地理文化對方言的影響,本文特意選取筆者的老家、天府之國,四川,作為一個典例來探討這種影響。為了例證翔實,筆者暫將重慶方言納入四川方言討論。
四川位于中國大陸地勢三大階梯中的第一級和第二級,橫跨第一級青藏高原和第二級長江中下游平原,西東高低懸殊,西高東低的特點特別明顯。總地來說,西部為高原、山地,東部為盆地,丘陵。如果把成都平原單獨列出來,則全省可分為四川盆地,川西高山高原區,川西北丘狀高原,川西南山地區,米倉山大巴山中山區五大部分。這種復雜又獨特的地理特征,在當地的方言的對應指稱中都有所體現。
經過幾千年的演化,四川話到現如今已經有了一套較為完整的語言體系。而這一方言的形成,還有明清時代湖廣填四川時期移民的影響。它發源于上古時期非漢族語言的蜀語和古巴語,迄今四川話的原始層中仍然保留了“姐”(母親)、“壩”(平地)等來自上古時期古蜀語和古巴語的詞匯。之后四川話的發展也得益于歷史和移民的因素,前者是秦滅蜀后,蜀地區逐步形成屬于漢語族但獨具特色的蜀語。其后在明清時期,由于大量來自湖廣等地的移民進入四川,蜀語同各地移民方言不斷互動,不斷融合和演變,最終形成了現今的四川話。
下面我們結合具體例子來談一談地理文化對地名指稱帶來的影響。
除去成都平原,四川其他地區多山,多丘陵,相比起來平地就很少。而這些平地,不論大小,四川人通常都把它們叫做“壩”。“壩”可大可小,小的“壩”,有時會被四川農家用作晾曬谷物的場所,這些地方就被稱為“曬壩”。另外,四川農戶房屋前的一小片平地,在北方或許會被稱為“院子”,而在四川話里,這叫做“院壩”。有的“壩”,面積非常大,就可以指稱一片平原,比如成都平原,也被人稱作“川西壩”。“壩”又可稱為“壩子”,這種稱謂不僅存在于巴蜀地帶,也被廣泛用于描述云貴高原的山間盆地。近年來,由于城鎮化的影響,農村勞動力大量到東部務工。而這些東部平原地區,在四川人的口中也被稱為“壩頭”。四川山多,丘陵多,唯獨平地不多。“壩”上地勢相對平坦,氣候溫柔。因此這因此這些平地也經常被用作人們活動聚集的場所,人口也相對稠密。隨著時間發展,這些原本作為聚集地的壩,又逐漸孕育出了后來的商業區,和交通中轉地,比如商業廣場和火車站。
這些在現存的四川和重慶的某些地名上也有所體現,例如:重慶沙坪壩(商圈),重慶菜園壩(火車站)。
這里以重慶沙坪壩舉例。“沙坪壩”中“坪”在四川話(重慶話)中表示高臺的意思,“壩”表示“平地”的意思。重慶位于長江和嘉陵江交匯口,在當地水運至今仍然是一種非常重要的貨運方式。貨船靠岸后,人要爬很陡很高的一個坡才能到坡頂的平壩(即沙坪壩),這平地好像懸在半山腰的一個高臺,而“坪”就是用來稱呼這種高臺的,所以叫“沙坪”。類似的“坪”在重慶市區還有“大坪”。后來人們從渝中區到沙坪壩多走陸路,不管是從李子壩——化龍橋這條線走還是從石橋鋪——小龍坎這條線走,都是從高處往低處走,快到沙坪壩時可以看到整個沙坪壩就是山下的一塊平地,這正符合“壩”的定義,所以就叫“沙坪壩”了。后來因為這里的交通運輸逐漸成熟,在這里“沙坪壩”正好體現了地形對方言對應指稱的影響。
唐朝大詩人李白在《蜀道難》中開篇就這樣寫道: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極力展現了巴蜀某些地區險峻陡峭的山勢。的確,在四川的某些地區,特別是如今廣元一帶,山嶺平均海拔都在1000米以上,造型雄渾大氣,茂密的叢林之間也隱藏了各種復雜的地勢。在這些山區開發以前,穿過這些山嶺的要道或者拗口,在四川話里,被稱為“埡”。
但地名僅以“埡”來命名顯然是不夠的。聰明的巴蜀人民在此基礎上又運用智慧來豐富了這些地名。這主要體現在兩方面,第一方面是考慮到“埡”的周圍或許會有某種動物野獸出沒,此時就會在“埡”的前面帶上在當地出沒較多的動物,比如“麻雀埡”,甚至“大牛埡”,當然也有人說這是先人是覺得埡的形狀狀如此物,才以此命名;另一方面,人們也會以當地優勢姓氏給“埡”命名,比如“趙家埡”,“劉家埡”等。這一點在后文有所探討。
四川南部地區,乃至包括重慶,都是典型的丘陵地貌。長江和嘉陵江盤行其中,蜿蜒迂回,在拐彎處常常形成一個回水的區域。四川人把這種地理現象叫做“沱”,也常常把這種地方命名為“XX沱”。
比如,現在重慶主城區,仍然有很多地方都叫做“XX”沱。比如重慶的牛角沱,根據官方資料記載,它的由來是因為以前這里有一石坡形如牛角斜插入嘉陵江,江流于此形成回水沱,由此得名為“牛角沱”。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在此不做贅述。
這種命名的方式在全國范圍內都十分常見,以四川人為例,他們會以當地的優勢姓氏,簡稱“大姓”,加上當地的地理特征,兩者相結合進行命名。必須指出的是,有的時候這種地理特征并不一定特指在四川話里的概念,比如“河”、“巖石”、“橋”等。
這種例子非常普遍,拿筆者的老家舉例。四川南部縣伏虎鎮的某處,“袁”是大姓,當地的許多地名,便以“袁”來命名。當地一個地方有一塊大石頭,此處便被人們稱作“袁家巖”;當地的山上的自然村,人們變稱作“袁家寨”。這種命名方式在重慶市區也十分普遍,比如“袁家崗”,“肖家灣”等。
在巴蜀方言里,用地理特征給某地命名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坎”,重慶有“小龍坎”;比如“沖”,這是指山腳下喇叭狀的小塊平地,三面環山,一面面水,據考可能是移民詞匯,例如湖南的“韶山沖”,湖北也有此例。
總地來說,在現存的四川方言里,隨處可見地理文化對方言的影響。這并不僅僅存在四川話中,我國其他地區,甚至其他國家都很常見。比如,在我國東部長江中下游地區,當地人有出海或者到長江里打漁的生活習慣,于是當地的方言里有許多關于這方面的俚語或俗語很多;再比如英國靠海的地區,許多方言都是與“海”有關。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本文討論了巴蜀地區地理特征對方言里指稱地名的影響。從這些例子里不難看出,方言的形成離不開文化的影響,而這種文化可以來源于人們的生活方式,思維方式,審美情趣,在這里,也可以是當地的地理特征。所謂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一方的水土也影響了人們的思維方式,影響了當地方言的發展。由于筆者認知局限,本文的探討必定存在缺陷。但不可否認的是,方言與文化兩者之間存在密切的關系,難以分割。二者在長期共存中共同發展,相互影響。通過研究一方方言可以研究一個地域的文化,通過文化也分析一個地域的方言。方言中存在著大量的文化內涵,有著特殊的價值,其中有些事有時間性的/稍縱即逝的,能用文字或音像捕捉住,就能保持其生命力,大家都應該做有心人,強求和保存活的方言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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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成都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