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禾
在反貪風暴下,一個個貪官的真實嘴臉被暴露在人們面前。他們在位的“高明”表演與淪為階下囚結果的自相矛盾,質的變化,活像一幕諷刺劇,丑態百出,令人啼笑皆非。
歲月的年輪悄然走過,十八大以來轟轟烈烈的反腐敗斗爭,已經進行了五年。回顧近幾年的反腐歷程,鐵拳反腐力度空前,沒有“鐵帽子王”,沒有“丹書鐵券”,超百“虎”入籠,數十萬“蒼蠅”被打落。
相應的,在反貪風暴下,一個個貪官的真實嘴臉被暴露在人們面前。他們在位的“高明”表演與淪為階下囚結果的自相矛盾,質的變化,活像一幕諷刺劇,丑態百出,令人啼笑皆非。前車覆,后車鑒。我們梳理出近年來落馬官員的幾種腐敗“畫像”,探究貪官的多樣心態,為您揭開他們的“假面”。
“不成功,便腐敗”
2016年8月25日,一則消息引起公眾極大關注——新出爐的遼寧省委巡視整改通報透露:省委原書記王珉,在個人政治期望沒有實現后,消極墮落,甚至抵觸中央,導致省委領導核心作用弱化。民眾不禁好奇,作為正部級的“封疆大吏”,王珉已是中國政壇的佼佼者。在如此之高的位置上,他還有什么政治愿望沒有實現?可見其政治野心之大。
然而,記者通過梳理公開報道發現,個人政治期望落空后,消極墮落的不止王珉一人。
2012年12月,云南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原副廳長陳錫誠被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以貪污、受賄、玩忽職守罪作出一審判決有期徒刑12年。法院的一紙判決書,將陳錫誠的各種側面捏合在了一起,向人們展現了一個“非典型貪官”立體形象。
陳錫誠從大學畢業到官至副廳長,僅用了14年,可謂平步青云。然而,仕途上“想再進一步”卻難以如愿,陳錫誠在副廳長位置一干就是15年。其間,省住建廳先后換了四任廳長,他始終原地踏步,這與他此前的順利上升形成了強烈反差,特別是有的人以前還是他的下屬,現在卻成為他的領導,這讓他的心理失去平衡。
陳錫誠自視甚高。在他的心目中,吃喝嫖賭屬于低級趣味,他認為自己還沒有墮落到那種地步。或許還有點表現自己“卓爾不群”的意味,他選擇了在高官中極為另類的喜好:電子游戲。陳錫誠迷戀上電子游戲后,常常連夜光顧偏僻小巷的游戲室,以此消磨漫漫長夜。
“我們曾以為,他常到小巷中甚至地下室的游戲室是為了賭博,但調查后發現他并沒有進行賭博活動,這讓我們很奇怪。”反貪局偵查員說,一個40多歲的副廳級高官,就像lO多歲的孩子一樣,成天混跡于各種不入流的小游戲室,這的確顯得另類。
除了沉溺電子游戲外,陳錫誠還迷戀上炒股。他自認為“對數字敏感”,既然在仕途上停滯不前,就想在股市上證明自己的能力。但一次次“套牢”“割肉”后,他的資金出現了問題。為了能繼續在股市中“搏擊”,他把目光對準了“老朋友”。在他看來,這些人靠他的幫助賺了大錢,現在他需要錢“創業”,他們自然應當鼎力支持。這一時期,他索賄的對象集中于以前得到他幫助的關系戶。對自己這段時間的心態,陳錫誠有過精辟的總結:“只想逃避現實,麻痹自己。”
在工作方面,他一改以前勤勉的工作作風,連“熬班混日子”都不愿意,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領導安排工作找不到他,干部匯報工作找不到他,分管的工作一片混亂。他在忙什么呢?一方面,他繼續沉溺于電子游戲和炒股;另一方面,他撕下了自己臉上的最后一層薄紗,毫無顧忌地收受賄賂。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人生觀、價值觀已經完全扭曲。失去了工作和生活的動力,只想著用權換錢。”
不信馬列信鬼神,不問蒼生問“大師”
臺上大講馬列,臺下求神拜佛,這樣的貪官屢見不鮮。這些落馬官員為何大搞“迷信活動”?中紀委網站披露,有人系擔心受賄事發求消災解難,有人是求神拜佛企求官運亨通,有人則是因為仕途受阻后背棄共產黨人信仰。
單增德,山東省農業廳原黨組副書記、副廳長。2014年,單增德因受賄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200萬元。
據辦案人員介紹,這名因一紙寫給情婦的“離婚承諾書”而火爆網絡的官員,其法紀意識淡薄令人驚訝。單增德不學黨規黨紀,不知法律法規,從不掩飾對錢權色的欲望。落馬后,他對自己的行為已經觸犯黨紀國法感到很驚訝。在他看來,收別人錢物是人情來往,與女人保持不正當關系是生活小節,法紀意識淡薄到令人吃驚的地步。
更讓人忍俊不禁的,就是單增德的迷信行為。經“高人”指點,他把自己的辦公室布置成“靠山向陽”的模式:把辦公桌放在辦公室入口旁,正對著窗戶,自己出入雖然不方便,但辦公時正好對著窗外陽光,美其名曰“向陽”;然后再在座位背后的墻上掛上一幅山水畫,又所謂“靠山”。
2008年,單增德的情婦謝某某結識了一位“大師”,這位“大師”指點說可以幫助單增德當上市長。一心想著依靠“大師”指點升官發財的單增德,半信半疑地找到了“大師”指點他認識的一個叫“張新政”的人。張新政肯定地告訴單增德:給100萬元,具體怎么辦不用管,三個月內肯定讓你升官!
就這樣,單增德前前后后一共給張新政湊了180萬。然而,三個月很快過去,單增德卻未能如愿當上市長。張新政和當初為謝某某指點迷津的“大師”也同時不見了蹤影。
180萬元,只買來黃粱一夢。
由“雅”而“腐”,悔不當初
古人云:“好船者溺,好騎者墮,君子各以所好為禍。”愛好,對黨員領導干部來說是一把雙刃劍,既可以培育情操,提升修養,也可能由“好”而“貪”、由“雅”而“腐”,十八大以來,不少領導干部倒在了這把雙刃劍下。
2015年2月13日,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發布消息,河南省人大常委會原黨組書記、副主任秦玉海因違反廉潔自律規定、揮霍浪費公共財產、收受巨額賄賂等問題,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秦玉海的蛻變過程,大多與他的雅好——藝術攝影分不開,與他癡迷攝影、追名逐利如影隨形。
1998年12月,作為重點培養的優秀年輕干部,45歲的秦玉海從黑龍江省交流到河南省焦作市任市委副書記、市長,2年后擔任市委書記。短短5年中,在他的力主推動下,焦作市調整經濟結構,大力發展旅游業,實現了由“黑”到“綠”的華麗轉身。云臺山也迅速揚名全國,被國家列為5A級風景旅游區。而攝影,就是在這期間走進他的工作和生活,并最終顛覆了他的人生。endprint
一開始,秦玉海是為宣傳焦作本地山水,而和一些本土攝影家一起參與攝影采風活動。
秦玉海曾在《中國攝影家》雜志上發表過一篇文章《我是如何走上攝影之路的》,文中寫道:“(焦作‘由黑變綠)思路確定之后,我就開始動員焦作的攝影家拍攝本地山水。但之后我發現,攝影家拍攝的焦作山水作品總體上和我所看到的還有距離,還不能準確表現焦作山水的秀美。因我也喜愛攝影,就拿起相機和他們一起去拍。”
但當他的攝影作品被作為云臺山宣傳推廣的代表作,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地鐵站中懸掛,當身邊人夸張的吹捧將他淹沒,秦玉海愈發覺得,他在攝影藝術上具有卓越的才能。于是,問題發生了改變,最直接的就是他對攝影的態度——從起初的愛好逐漸變成了癡迷。
秦玉海后來說,那個時候,對攝影的“癡狂”與吸毒無異。他可以把攝影教材放在飯桌上,認真研讀以至忘了吃飯;可以為拍好一張照片,一夜一夜地不睡,反復揣摩其中奧妙;為盡快看到照片效果,他可以讓人當即將膠片從云臺山送到北京洗印。
他欣然擔任河南省攝影家協會名譽主席、中國攝影家協會理事,并覺得“這是對自己攝影藝術成就的一種認可”;頻頻出席各類與攝影有關的活動,經常和攝影界有發言權的一些人,在一起吃吃飯“溝通感情”……
“攝影窮三代,單反毀一生”,社會上流傳的這句話,足以說明攝影是多么“燒錢”的行當。十余年間,秦玉海為攝影“燒”的錢高達千萬。但是,用他的話講,“自己卻從沒有花過一分錢”,云臺山被他當作了隨意支取的私人賬戶。
調查顯示,2004至2012年,在他的要求下,云臺山公司先后動用100多萬元公款為其購買攝影器材,包括哈蘇、林好夫等世界名牌相機,共24件。2010年至2014年,秦玉海先后安排云臺山公司花費166萬元購買其攝影作品《真水》畫冊,花費14.5萬元為其印制攝影作品掛歷,為其結算照片沖洗費33萬余元。2009年12月,借云臺山公司“赴韓風光攝影展”之機,他要求專門增加其個人攝影作品展,展覽共花費74萬余元。包括秦玉海及其家人赴外地攝影或參加攝影展的所有費用,等等,都由云臺山公司買單。
而這只是算得出的“大賬”。每次上山,秦玉海的“譜”都很大,各式陪同人員少則四五個,多則十幾個。而這些人的所有花費開銷都由云臺山公司負責。云臺山莊經理褚晨明說,每次他們浩浩蕩蕩一行人的吃住,都須以“貴賓”身份安排。
尤為惡劣的是,在中央八項規定出臺后的2013年1月至2014年7月,秦玉海仍然39次上云臺山攝影,公然接受公款吃喝。從當初的“沒有您就沒有云臺山”到如今,秦玉海已徹底蛻變成“靠山吃山”的“山賊”。云臺山工作人員說,“從實際情況看,還是云臺山成就了秦玉海這個攝影家。我們云臺山公司這些年在支持秦玉海攝影創作方面投入了很大的財力、物力、人力,使得他在多地辦攝影展,才使他在攝影界出了名。”
秦玉海攝影究竟是為公還是為私,答案已不言而喻。但為什么多年來,就是沒人捅破這層窗戶紙呢?無疑是因為秦玉海的領導干部身份。秦玉海也不諱言:“我是省人大常委會的黨組書記、副主任,過去還擔任過副省長、焦作市委書記,他們公司和個人的發展,都處于我的職務影響和制約下,他們不可能向我要錢。”據調查,2001年以來,秦玉海還利用職務便利,收受焦作某置業公司董事長劉某等單位和個人賄賂近3000萬元。
“不能像我這樣,把所有的心思、所有的追求都放到雅好上去了,更不能將愛好附上銅臭氣息,否則雅好終將異化為‘雅腐。”在接受調查時,秦玉海后悔不迭,自己錯就錯在讓愛好越了界,從而扭曲了自己的價值追求,進而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走向。
“雙面官員”的虛偽人生
荀子把“口言善,身行惡”的“兩面人”稱為“國妖”。這些官員和那些貪婪成性公開索賄受賄的官員不同,他們往往要裝著一副老好人的姿態,或許在內心深處還在幻想著自己是一名“好官”,道貌岸然的背后,隱藏著一顆扭曲的心。也恰恰是這種“雙面生活”,葬送了他們的政治前途。
2016年9月30日,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宣判山東省委原常委、濟南市委原書記王敏受賄案,對被告人王敏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二百萬元;對王敏受賄所得財物予以追繳,上繳國庫。
王敏是一位典型的“兩面派”。中紀委監察部官網曾刊登王敏案件警示錄,告誡廣大領導干部“千萬不能跟黨裝兩面人、耍兩面派”。
王敏在任之時,張口“廉潔”、閉口“清正”。“一個班子,尤其是黨委書記過不了廉潔關,就沒有擔當的資格”,“一個干部,能成長到局級,不容易,大家都不愿意他犯錯誤、挨處分,但一旦犯了錯誤,誰都管不了,有紀律在那兒放著!”他常在各種會議上大談廉潔,“苦口婆心”教育干部。
為了樹立自己的形象,王敏寫在文章里、講在會議上。說起用人,他講“堅決整治跑官要官、買官賣官、拉票賄選和突擊提拔干部等問題”;說到反腐,他講“要始終保持查辦案件的強勁勢頭,對腐敗分子,不論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堅決懲處”。
就在2014年12月18日落馬當天上午,他還在濟南市領導干部大會上作廉政警示教育報告,強調廣大黨員干部一定要從典型案例中吸取教訓,做到敬法畏紀、遵規守矩。但實際上,2014年6月,借在中央黨校學習之機,王敏潛入濟南一家房地產公司總經理趙某在北京的會所吃喝玩樂。在十八大以來嚴懲腐敗的高壓態勢下,依然不收斂不收手,頂風違紀。
2005年,王敏結識濟南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趙某,從此拉開了相互利用、權錢交易的“二人轉”序幕。近十年來,在王敏的力挺下,趙某的生意順風順水,財源廣進。基于為趙某提供了諸多便利,王敏向其索賄的底氣十足,儼然把趙某當成了自家的“錢袋子”和“提款機”。趙某則對王敏“知恩圖報”,先后向其行賄現金、房產、名人字畫等錢物累計達人民幣1800余萬元。endprint
“全家福”淪為“全家腐”
當今貪腐案子,十之八九有親屬的影子。親屬多人涉案、家人先后坐牢,并非鮮見。
2015年2月16日,中紀委網站通報了全國政協原副主席蘇榮嚴重違紀違法案。通報指出,蘇榮支持、縱容親屬利用其特殊身份擅權干政,謀取巨額非法利益,嚴重破壞黨內政治生活,損害了當地政治生態,性質極其嚴重,影響十分惡劣。
2013年,中央巡視組進駐江西。巡視組在調查談話、受理信訪等情況時發現,蘇榮的配偶子女活躍于當地的礦產資源、土地出讓、房產開發、工程項目等諸多領域。巡視人員聽到反映最多的,當屬蘇榮的妻子于麗芳。她在江西政商界素有“于姐”之稱,蘇榮主政江西期間,“于姐”很活躍,介紹到江西來的朋友不計其數。
蘇榮在“阡悔錄”中寫道:“我將自己主政的地方變成了親朋故友謀取私利的經濟領地,帶壞了社會風氣,也害了親友。”蘇家在江西的長袖善舞,令凡是搭上關系的老板無往而不利。這既讓很多經營者認為,企業實力強、產品質量好不如搞定“于姐”,也讓許多干部放膽建立“政商聯盟”。
于麗芳手術后在深圳療養,許多廳級干部打“飛的”去探望,并送上紅包。以至于誰送了記不清了,誰沒送卻清清楚楚。于麗芳熱衷藝術收藏,景德鎮瓷器就成了送禮用的“土特產”,送收雙方都拿“土特產”的幌子當遮羞布,心照不宣、各得其所。辦案人員形象地說:“如果名貴瓷器都成了‘土特產,在南非鉆石就成了土特產。”專案組從蘇榮及其親友處共扣瓷板畫200塊,瓷瓶和其他瓷器319件。連蘇榮也在“懺悔錄”中承認,“自己簡直成了瓷器經銷商”。
不僅如此,據知情人反映,蘇榮的妻子和兒子還插手干部人事任命,從中收受錢財。
于麗芳一方面讓蘇榮安排請托的干部,一方面依仗蘇榮的影響,直接給省市領導打招呼提拔使用干部,對于辦得不得力的,還向蘇榮施加壓力。于麗芳收受某領導干部錢款后,讓蘇榮提拔其職務,蘇榮答應幫助解決,但未能如愿,于麗芳就和蘇榮大吵大鬧,蘇榮只好辯解說“我已經盡力了,別再鬧了”。于麗芳還經常以“要不要老蘇幫忙”,暗示官員送錢送物。
其子通過“代言人”前臺收錢,再讓老子后臺辦事,進而完成買官賣官、權錢交易事項。蘇榮的其他有關親屬也曾應江西干部之托,向蘇榮提出提拔重用的要求。現已查實蘇榮有13名家庭成員涉案,可謂夫妻聯手、父子上陣、兄弟串通、七大姑八大姨共同斂財。
蘇榮后來在“懺悔錄”中寫道:“正常的同志關系,完全變成了商品交換關系。我家成了‘權錢交易所,我就是‘所長,老婆是‘收款員。”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領導干部,尤其是主政一方的主要領導干部,手握人民賦予的權力,若是不能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感,利令智昏,踐踏紀律,謀私利、徇私情,其結果必將是害及自身、殃及家人、禍及百姓。官場“家庭式腐敗”現象,為做官者敲響警鐘,為官員家屬敲響警鐘。(資料來源:中國共產黨新聞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