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術”傳統對當前法治建設的影響

徐亞都

摘 要：《史記卷六十三·老子韓非列傳第三》中：“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于黃老。”法家吸取了道家中的糟粕，合成了“法術”。在法和術的關系中，術是體，法是用，術是統馭，法是運用。在中國幾千年的王朝更迭中，術是皇帝的必修科目，所謂帝王之學指的就是權術，如講求正心誠意，修齊治平的尹川、朱子并不受皇帝采信。中國人從骨子里似乎熱衷于這一套講求權術的“智慧”，并自成一傳統，儼然和西方是不同路數。不過仔細究來確實不能登大雅之堂、只能背地里運用小伎倆，嚴格講來也算不得智慧。而中國作為有宏博歷史、悠久政治傳統的國家，受這種流弊的影響不可謂不深。總體講來，一個國家自身擁有的歷史越是厚重，要擺脫開來并別開生面就越是艱難。因而“術”傳統對當前的法治建設仍然有著不利于其發展的壞影響。

關鍵詞：“術”傳統；法治建設；影響

一、重權術而輕視法治的思維陋習

先秦法家所秉持的“法”和西方而言的“法”的概念本就不同，西方的法是以個體意識的覺醒為基礎的，從其概念上來剖析，Justice是正義和公正，這和西方人將公正作為一種美好的德性是分不開的。“公正（Justice）這個詞在日耳曼語系里面，比如說在英語里是Right，在德語里面呢是Recht。這個詞在英文和德文里面都有雙重含義。第一重含義是正義，另外一層含義是權利。”也就是說，在西方人那里，法的正義是以個體的權利為基礎。為什么他們把公正放在第一位？是因為公正是以個人權利為基礎的，在每個人的權利方面要保持公正，你不能損害他人權利，同時要維護自己應得的權利，這是人最重要的美德。所以，西方的法律也就是按照各個公民之間的權利關系和公平原則來制定的。而公不公平的標準就在于公民根據自己的自由意志締結的契約。漢字中的“法”是個會意字，從“水”，表示法律、法度公平如水；從“廌”（zhì），即解廌，神話傳說中的一種神獸，據說，它能辨別曲直，在審理案件時，它能用角去觸理曲的人。從其概念上來看，管仲說：“尺寸也、繩墨也、規矩也、橫石也、斗斛也、角量也，謂之法”“法者，天下之程式也，萬事之儀表也”；商鞅說：“法者，國之權衡也”；慎到說：“法者，所以齊天下之動，至公大定之至也”；以上都把法定義為國家民眾的行為標準。這與中國人歷來重視“人治”是脫不開關系的，按照錢穆先生的說法就是“士人政治”。西方是以個人為首出而有嚴密的團體生活的，中國則是以團體為首出而無嚴密的團體生活的一類。嚴格地講，中國古代法家的法實則是律，秦以后，直至清朝的法學都稱之為律學，從根本上來講，是一種懲罰性的措施，側重點在于威懾別人上，故言“重一奸之罪而止境內之邪，報一人之功而勸境內之眾”。中國古代是沒有像西方那樣嚴密和完整的法理學的，有的只是具體適用于不同現實境遇中的律。環境和時勢總是不斷變化的，故商鞅言“無萬世不移之法”，主張法要根據不同形勢而變通和修正，但這樣總歸少了一個總的規約和限制，不像西方的法，先有一套最基礎的法律精神再有具體的法律。任何具體的法律都不能違背也不能逾越這一法理。正是中國傳統法治中缺失了這樣一高高在上的、提綱挈領式的法律精神，為術凌駕于法之上提供了一個空檔和契機（這固然與中國人思維中一貫重視實用是分不開的），由此就產生了今天法治建設中仍然要克服的諸多問題，譬如重術而輕法的思維模式仍舊在國人腦中徘徊不去。政治事業乃是光明之事業，為民眾謀求福祉之事業，從事政治事業者必須要靠正面的智慧，才能承擔起國家大義，而非用權謀和心術求得一己之私。

二、重人情而輕法治的思維陋習

法作為對一種團體生活的規范和制約，一旦被添加上“術”就會失效，從而導致“人情”大于“王法”的局面。西方是用人與人之間的契約來取代血緣家庭而進入集團生活的，而中國古代是以農業為主要生產部門的，其最小的社會單位血緣家庭，自始至終都沒有經歷像西方那樣的崩壞和瓦解。因而西方人集團生活偏強，家庭生活較弱。中國人恰恰是其反面，缺乏集團生活，勝于家庭生活。正如太虛大師所言：“此家族層套，一方易干分散大群的合組，一方又牽制個人的特動，故無敵國外患，每能長治久安”實乃洞見。商鞅每每受后儒詬病的理由之一就是站在國家利益上破除家庭，從而要達到直接控制個人的目的。中國人擅長于家庭生活，更是以家庭為中心，闡發出了一套微言大義。儒家倡導的仁、義、禮、智、信也是以家庭生活的孝為立足點推發出來的，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再將家庭生活這一套倫理比附于國家和社會之上，形成梁漱溟先生所言的“倫理本位，職業分殊”的局面。“每一個人對于其四面八方而來的倫理關系，各負有其相當義務；同時其四面八方與他有倫理關系之人，亦各對他負有義務。全社會之人，不期而輾轉互相連鎖起來，無形中成為一個組織。”對于家庭中個人所采取的教育就是禮樂教化，在將其推廣發揮開來，認為“為國以禮”“為政以德”“為政在人”，主張“禮治”“德治”“人治”，提倡“仁政”。孔子說：“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并說：“子用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由此可知，儒法雖然相互攻訐，勢同水火，然則是相互補充，缺一不可，猶如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然術一旦加于法上，對個人熏染的禮樂教化便會失效，為政者便會將家庭中的人情無限制的放大，而少了約制。對于當今時局而言，世界各種文化和價值觀不斷的流通和互溶，致使傳統文化中的精華養料日益消減，功利主義給國人歷來所重視的人情世故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國人思維中人情大于法治的陋習被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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