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組詩）

趙慶浪

瓦 片

某個雨天沒站穩(wěn)

從屋頂上跌落

我跪在他飽滿的胸部，至日落

贖，罪

我從不責(zé)怪，荒廢學(xué)業(yè)就像荒廢意象

父親，能掏空整個屋頂

一片瓦在屋頂遮風(fēng)和雨

我在屋頂下，再一次向瓦片下跪

螞 蟻

他堵住村的缺口，生，死，都硬

吃，住，都看天

在村里摸爬滾打，多年

有父有母，無父無母，像風(fēng)

糧食在老頭子的杯底反諷

眼睛畫出一條線給鏡子里的天空

左為天，右

是一只獨行的螞蟻，爬過的一整夜

故 鄉(xiāng)

那是一片夜

左右無窮，前后無窮

青蛙在那里叫

聲無邊，淚無邊

瓦片在那里飛

上無著落，下午著落

我面向黑色的棺材哭泣

母親，父親

擺 渡

村，送老房子來，帶

城市去，我緊握一段童年，晃啊晃

莊稼，送秋天來，載

工廠去，娘親背著村口，晃啊晃

娘，送臘肉來，催

父親走，兒子盼著工廠發(fā)錢，晃啊晃

土，送貧窮來，父親

無能的父親，快歸去，晃啊晃

石 匠

父親是石匠

石頭像棉花，軟，白

他一刀又一刀刻

凹槽變成花，寫下每一朵的名字

死去的，即將死去的，都是刀

口子上保鮮的光，刺眼，眩暈

我突破時間的束縛，說，父親

把我的名字，刻在最后一塊石碑上

白 色

母親門前的一塊石頭

灰色抵觸著我黏上去的白色

我只好撤下白色

任由風(fēng)吹，泥塊跌進(jìn)河流

天黑了，白色

依舊躺在我手里，像天空漏下的光

我把白色葬在母親的隔壁

讓石頭上的名字，深夜多一些光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