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香坪山記

韓月德

甲午仲春一日，應故友盛邀，攜家眷同游香坪山諸峰。晨九時許會友群于蓮塘，換乘經小洞、錫板之途，行程約十余里達于香坪山林場舊部。一路行來，山路坎坎，乘車如舞，但景致宜人，山崖林野層遞，筍峰羅列其間，村居錯落隱現，溪澗幻滅有聲，又逢插秧擔夫、牛郎戲水、蒼鷺尋食、聲聞掠影、氣潤泥馨......續飛之余，已入香坪山地界。換景再觀，山路趨陡，曲折而上，路旁林木疏影，淵流汩汩，青山羅織，一碧萬頃，蔚為可觀；再入更勝，林木蔭育，水汽襲人，時有雉鳩橫飛，澗鳥啼鳴，須臾恍惚間，已到山下舊部。

得友述古，林場舊部曾為當地奇人林開武所建，曾有舊宅，建于清末，氣勢相當，因年久失修而毀，唯留石基片瓦、自種嵯峨百年殘木鑒證古今。談及其人，當地甚有頌德，傳為慈禧二品帶刀侍衛，屢有功勛，御賜黃馬褂，清覆后參加過北伐，民國后受政府相邀屢任要職，垂暮病患受高人點化回鄉，擇茶馬要地隱居，佑旅商賈，護民教子，墾荒種樹千畝，蔭育子孫后人，即為現國有林場前身。仰慕奇人德儀，可謂：地因人杰致，人乃地靈杰。鑒古觀今，躍躍然，已有一睹山林為快之意！裝備停當！一行二十余人徒步上山，除友君及吾夫婦外皆為青壯弱冠，一路而上，推拉攜侶，笑語歡歌，人聲鼎沸，甚者一呼，山谷回音，余音裊裊。山行百步，屢屢異香，撲鼻而至，沁入心扉，心曠神明，精神一震，探眼四觀，不明就里，正納悶！友君趕上吿吾，此乃百年八角香林，可驅蚊蟲，提神養肺，延年益壽！舉目細觀，咦！余甚知八角之薰，卻不知林木之香也！若此規模遠勝售空氣之戲論哉！此時此景，契和名謂！友君告吾：前景更舒！前行數十步，現一古墓，氣勢恢宏，友君曰：此乃林開武墓也，逐一瞻仰祭文，所敘合轍，參合古意，踞臺遠眺，松明景秀，澗水含情，暢懷香木之下，清風襲來，堪比瑤池異香，好一塊藏賢幽處！

尊享稍許，徐行七八里，漸入原始林區，林壑迥異，古木蒼天，遮天蔽日，葉疏漏光，藤蘿纏綿，朽木林芝，幽蘭古樹，時有新艷，咋咋稱奇！有詩可贊：上有遮天帳，下陳百草跡。攀枝藤蘿意，纏綿上天梯。續行不遠，聞水聲汩汩，坳有竹林，翠幕盈溪，溪涼沁足，疲憊頓消。

離溪上行二三里，到一山脊，岔路凌亂，不知就里，還好友君熟路，折向而行，前行不遠，及雞冠梁，因其地勢陡峭，峰嶺起伏七座，若雞冠故名，呈東西走向，海拔一千八以上，和山谷最低點落差超五百多米，峰頂稱坪，每坪都有來由，其中最高峰觀府坪、楊梅坪，最宜遠眺觀景。第一坪建有測風塔，塔高二十余米，風標呼呼。先下而后上百二十步及第二坪，建有看林房及瞭望塔，看林房兩間并置，夾在兩峰之間，有近三十多踩臺基甬道直接瞭望塔，塔高三層，塔基外圍有圍墻，開一院門正對甬道，一層建三格，坐中為圓形塔基，左右為耳房，焊有弧形樓梯上下，二樓外留環形觀景走廊，塔頂留一攀爬口，有蓋蓋住，墻上定鐵拉手，供上下所用。據此觀景，遠近林木，一覽無余，相約有日，臨此小住，晨觀日出，暮賞霞落，探幽賦閑，闊比草仙。過瞭望坪，草木甚茂，野路崎嶇，忽起忽落，時緩時急，左旋右拐，穿梭回環，前拉后擁，手腳并用，入若迷宮，光影幽暗，幾疑近黃昏。行二里，遇一開闊地，百二十坪，邊有幽篁異草，藤蘿古樹，下堆陳腐枝葉，立之若陷，坐之如棉，有后生者，索性躺下，有風拂來，嘆曰愜意！仰觀樹頂，離地懸空，有幽蘭蕙草垂珠，苔蘚垂蔓攀附。枝葉逆光，幻影婆娑，堪比素景之畫，爭相留影以記。

待汗漿消退，順崖而攀，山勢趨險，有杜鵑殘花，木蘭墜英簇擁左右，幽若甬道，仄徑峭拔，心有余悸，還好雜木繁茂，手抓腳蹭，吁吁而登。緩行一里，涉一高埗，豁然開朗，埗約十來見方，邊有陋木圍欄，可坐可扶，旁株野梅，樹高一丈有余，盤曲有形，葉冠如傘，坐可納涼，上結萬碩青梅，清香拂塵，換若梅熟，唌粒入口，能消疲暑！思謂楊梅坪也！臨風遠眺，山川委延入目，田園村舍，幽然眼底，又添高山平湖，群龜探水，幽澗落瀑，猿啼鷺橫，霉明變幻，近在咫尺，捻杖久坐，酌句和韻，詩云可贊：春風幾渡疇陽水，杯酒吟風野澗中。若踞金冠邀圣女，龜山勝景倒來無。

循聲而去，舉杖維艱，越趨越險，尺道絕壁，落云千丈，腳顫心涼，屏聲閉氣，不敢多言，雖有苔衣古木橫塹足底，怪石浮云不離左右，飄忽不敢細觀！仄行百步，若履鬼門關！咦！蜀道之難，難過其右！魚背之險秀，難達此甚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可參透乎！依其趨高險峻之勢，有賢宦者戲稱官道也！勢危反顧，靜默良久，欲釀良句，終不可得！達于冠頂，我心稍安，舉目四望，碧海連濤，山風簌簌，平湖點翠，路當彩練，極目千里；敝臨此可看到西南幾十里外開化府址，故稱觀府坪。回眸來路，峰接殘云，恍惚若煙，時已過午，鱗次下山，過杉羽林，到龜山大壩，坐享清風。回復林場舊部，眾后生各展廚藝，稍頃，酒飯齊備，主客落座，拳猜酒令，贏者敬、輸者喝，觥籌交錯，杯盤狼藉，行若舞步，顛仆乘車，燈火還家。醉也乎？飲之不醉，人自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