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炳信
[摘要]Erik MueggJer的《野鬼的時代》是一部關于中國云南邊陲一個彝族社區日常生活與精神世界的民族志,堪稱人類學界“新民族志的經典”,也是當時由人類學研究領域所產出的難得的暢銷書。本文中,筆者回顧了《野鬼的時代》中關于Lolopo人的空間觀以及野鬼時代的到來等核心內容,并結合其他文章中的人類學理論,對此書的內容進行了評述。
[關鍵詞]《野鬼的時代》 空間觀 社區 國家 中國云南
當代的人類學研究早已不再局限于對田園牧歌式的原始生活的向往,以及對某一個邊緣村落或海上孤島中世外桃源式生活的描摹。在人類學數百年的發展中,田野作業和民族志都漸漸有了自己的理念與規范,對田野生活的系統分析以及藉此對自身生活的關照都顯得愈加重要。
與《野鬼的時代》這一民族志文本本身的輝煌不同,Mueggler的田野工作可謂是充滿了艱辛。盡管有前輩的災難作為前車之鑒,但Mueggler在中國云南的彝族社區生活中仍然會有很多驚慌失措,備受折磨的經歷。他從進人中國云南邊陲開始,就被一個醉醺醺的老瘋子糾纏,在經歷了一連串其他的怪現象之后,以一個精神失常,狂舞亂跳的瘋老太婆作為故事的結局。
《野鬼的時代》擅長于將敘述故事與闡釋理論結合在一起,往往是從一個接著一個的故事開始,進而分析其中包含的意識形態、核心觀念以及社會經濟因素等。這種有機結合使得故事的敘述與哲學式的分析同樣流暢,引人深思。在原作中,Mueggler對各章內容的編排與組織的結構如下所示:
第一章(引入):從一個當地的瘋老頭(Li Yun)到進入支祚田野點研究
第二章:計劃生育運動中的夢魘:計劃生育的強制執行、Li Qunhua的持續噩夢、驅鬼
第三章:家庭空間布局與社會關系再生產;空間與關系的生產:家庭一社區一山谷一宇宙
第四章:lolopo人與外界的接壤:伙頭制度的角色
第五章:伙頭制度的組織、程序與被破壞;社區在“野鬼時代”對伙頭制度的記憶和想象
第六章:暴力與不潔、疏通與排解:以驅鬼路線圖為突出表現:
第七章:極端的社會主義運動以及時代中的受害者:活人、死人以及野鬼
第八章:國家力量進駐身體的內部,阻塞社區的生命之流:暴力計劃生育,在此階段,野鬼的時代到達頂峰。
在改革開放后的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東部沿海的經濟發展迅速,而西南邊陲的彝族社區卻仍然深陷于噩夢之中。強制執行的計劃生育政策甚至是強制絕育運動(compMsoq sterilization),阻塞了社區的生命之流。國家的干預從早期的形式性、概念性國家(國家官員到地區視察),到國家的在場和頻繁干涉(大躍進、人民公社化、反四舊、破壞伙頭制度以及文化大革命),到達最后的頂峰:絕育運動,國家不僅僅是在場或隱喻性地進入社區生活,而是真正地進入當地人的身體內部,極致到個人的層面去打斷單向流動。
《野鬼的時代》中的故事與分析可謂是跌宕起伏,高潮迭起:故事從一個滿口政治口號的瘋老頭開始,到一個絕望女人的瘋舞蹈結束;從傳統空間觀中的安穩生活開始,到國家力量逐漸深入,致使地方社區生活混亂、暴力自殺頻發、部分居民幾近絕望和瘋狂而結束;從新中國集中力量的社會主義建設開始滋生野鬼,至大躍進、文化大革命等運動使野鬼時代加速演進,到最終的絕育運動把野鬼時代推向頂峰。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可以發現,社區中逐步深入的野鬼時代雖然來自精神創傷,但卻不只是精神創傷而已。
在民族志文本的比較與借鑒方面,筆者分為了以下幾個側面進行了分析:
特殊的時空觀:值得參考的是普利查德《努爾人》中努爾人記錄時間的方法——關鍵事件與年齡組系統(時間不是線性流動的,而是根據關鍵事件的不同有疏密之別;年齡組系統中時間的相對性)。
集體式、極端的社會主義建設熱潮后,地方居民的生活:可參考《“俄羅斯心靈”的歷程》中對蘇聯解體后俄羅斯鄉村生活的描述。
相似國內背景的故事:可借鑒福建廈門的農村民族志《林村的故事》對強制性絕育運動的敘述。
相較于以往的人類學民族志,Mueggler的這篇經典之作有如下幾個突出特點:優美的文筆與哲學式的社會學思考緊密地結合,使得說理與故事演進同樣流暢;文學性和情感色彩比較濃厚,可能會影響人類學家富有客觀性與分析性意味的“旁觀”。
在未來,隨著區域經濟發展,社區生活逐步富裕,該彝族社區的野鬼時代是否能逐漸結束?或是由于地區繼續邊緣化并脫離國家的整體步調,野鬼時代還將持續下去?
關于這一點,很遺憾,筆者也不得而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