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開年
心中的老團長
安開年
一轉眼,老團長梁君占峰,遠去已一年。他,一生總是唱那些讓人興奮美妙的歌,說一些讓人高興奮進的話!回想我倆相處八年間,他,副團長,我,演奏員。親密的私下接觸,僅有幾次,卻讓我終生銘記。
七零年我剛調入忻州文工團,樂隊排練中,指揮與我之間發生一點小摩擦。排練中斷,入廁小便。美妙的男中音緊跟背后傳來:“哈哈!安開年,瞧你這姿勢,哈哈……這動作!哈哈哈哈……”“咋講?”“背抄手尿尿!哈哈哈哈……不服呀!”“是又怎樣?!”“哈哈……放放水,消消氣兒,消消氣兒,長長個兒……,回去繼續排練吧!”最后這句,真像小時侯我奶的口氣。撲哧一聲,都樂了!與我對話者,梁副團長。從此,我倆拉近了距離,對話不需“過門”,多了些“反復號”。
慰問部隊一次演出途中,我倆坐在一起。下車時,他隨手將一布袋遞我,說:“拿著!到住處給我。”晚上在招待所給他時,叮囑我:“請不要告訴別人,我這人,經常丟東落西,你替我摟著點兒!”等布袋打開,發現除洗漱用品,還藏著一只剛買的羅馬手表。著實嚇我一跳!活在眼下世界的年青人很難理解,這只表可是那個年代整個家庭最最貴重的私有財產啊!不言而喻,小布袋,承載著梁團對我的何等信任?從此,我倆的距離比先前又進了一步。相處中增加了許多的和弦、復調。
一次閑聊,他問:“你家高粱面怎樣吃法?”“壓河撈,搓魚,卷菜囤兒。”他神秘且略帶幾分得意地娓娓道來:“我的發明,保你省時、省火、省力;好看、好吃、不貴!”經我尋根、問底、探密,總結如下:紅面白面調成糊狀,抓兩把,往開水鍋里使勁一攥,笊籬轉圈,撈出盛碗,鮮肉豆瓣、烹炒雜醬,時令鮮菜、蔥花莞荽、鹽醋生抽、香油蒜瓣、口味自助、搭配百變。聽他面授機宜,試過幾次,真的色香味一流,美哉!快哉!不過,傳統忻州紅面魚是婦女們手搓的,籠蒸的,中間圓,兩頭尖,一排排,尺把長。而“梁氏茭子魚兒”是水里游的,扁扁的、薄薄的、粉粉的,形狀更像一群一群剛出生不久的熱帶觀賞魚兒。要知道,這一群群小魚,是從那一雙舒展而修長的彈鋼琴的手指間,唱著歌兒蹦出來的。是不是別有一番風味在心頭呢?忻州茭子魚,名揚四海,梁師占峰,繼承創新,功不可沒!自此,我真正從心底崇拜他。生活中,我們親密如斯,工作上更是,他,指揮如意,我,如魚得水。
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梁師母的老家在唐山),梁師寢食難安,心急如焚。我打聽到衛校某實習生,唐山震后獲救返忻,輾轉尋到本人,得知這女學生,是從他老泰山村里土屋大梁下被救回來的,震后曾碰見其內兄組織村民自救。親聞喜訊,梁師盡量控制著自己,慢慢蹲下去,掩面而泣。“知道了,好好的……好好的,擦擦淚……”我邊勸慰,邊遞上手絹。在場眾人無不為之動容。一九七八年,他舉家遷回故里,就任唐山歌舞團團長,雄才大展,此為后話。自此,我倆距離又拉遠了。唐山忻州,交往的旋律中多了些休止符,添了許多許多的思念……其實也包含了終止符。
一個北京人,不遠千里,來到忻州,文工團的建設事業,印刻著他最輝煌、最堅實的年輪。我沒能在他對我的思念中送他一程,想來總是倍感遺憾。但每每回想起和他相處的那些時光,總是那樣的甜美,以至于也還能減少些許思念的痛苦……
梁師!認認真真做個好人,是多么值得!
我和忻州文工團的所有人都會永遠懷念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