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法人》見習記者 趙青
專車第一案塵埃落地
文 《法人》見習記者 趙青
專車已然成為全國性的統一問題,應當由頂層的法律設計如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來制定專門的法律加以規范
近日,備受關注的“專車第一案”塵埃落地,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做出二審判決,駁回濟南客運管理中心上訴,維持原判,即法院撤銷被告濟南客運管理中心對“專車”司機陳超做出的《行政處罰決定書》。
這起因為網約車法律地位而引發的行政案件歷時將近兩年,引發廣泛關注。網約車政策和政府監管也再受熱議。
2015年1月7日,濟南私家車司機陳超因使用滴滴打車軟件送客,被濟南客運管理中心執法人員認定為非法運營,罰款2萬元。
陳超對此處罰不服,向濟南市市中區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要求濟南客運管理中心撤銷“罰單”。此案是針對“專車”這一新生事物的首例行政訴訟案,因而被稱為中國“專車第一案”。
2016年12月30日,在歷時兩年、四次延期后,這起案件迎來一個歷史性的判決:濟南市市中區法院做出一審判決,濟南市客運管理中心因證據不明確、程序有瑕疵、處罰過重等原因被判撤銷行政處罰。
判決后,濟南客運管理中心認為,原審法院超越案件事實,基于網約車是新業態的特殊背景做出判決,明顯不當,遂上訴至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最終該案二審維持了原判。
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中心研究員、副教授朱巍在接受《法人》記者采訪時發表示,首先本案是涉及行政處罰的案件,行政處罰就是法不禁止即自由。案件中客運管理部門依據當地的交通運輸條例認定當事人非法運營,但是這個條例在制定的時候沒有考慮到專車這種新事物。客運管理部門依照一個舊的法規判出一個新的結果,所以法院對此提出了疑問。
其次,法院認為客運管理部門在查處當事人違法行為的時候,在整個行政處罰程序上是違法的。因為在行政處罰書上并沒有記載相關的構成行政違法的要件,如營運的時間、營運的價格等。
最后,判決認為處罰過重,當時平臺運營的專車司機已經很多,如果抓到一個就罰款這么多,是值得商榷的。
“依據這三個原因,法院維持了一審判決,所以這個案子對社會的影響不言而喻。”朱巍告訴《法人》記者,司法的角度一定是被動地適用法律,而不是簡單的創造法律。按照當時的法律來看,因為還沒有專車新政,濟南也沒有出臺落地的條例,所以客運管理部門按照舊法處罰,肯定有問題。
山東新亮律師事務所律師王新亮在接受《法人》記者采訪時則表示,本次案件的發生,源于廣大的群眾需求、經濟發展必然帶來的新興事物與滯后法律之間的一次矛盾沖突。
“案件判決也將給立法機構帶來不小的影響,如何能夠及時把握經濟發展的趨勢以及廣大群眾的需求所向,能夠及時修訂或出臺相應的法律法規對新興事物加以引導和管理,讓新興事物能夠更好地為社會服務。”王新亮說。
值得注意的是,在庭審的過程中,專車軟件并未成為雙方辯論的焦點。至于這個案子是否延伸出公眾關注的專車合法性問題,本案原告代理律師、北京來碩律師事務所主任李文謙這樣告訴《法人》記者:“這只是一個個案,專車合法是一個大的政策,甚至是一個法律問題,它們之間有聯系,但不是由此推出彼的結果,個案合法不是專車合法的充分必要性條件。”
朱巍亦表示,這個案子雖然是 “專車第一案”,但不能完全否認專車的違法性,也不能完全肯定專車的合法性。實際上本案更多的是行政處罰從程序、適用法律和行政機關對法律的理解和裁量權的角度來考慮的。本質上和專車是不是合法沒有關系,只能說是法院的一個傾向,當地的法院判決也不可能形成對其他判決的法律依據。
朱巍進一步補充說:“專車合不合法,新政已經有規定,什么情況下合法,什么情況下才是合法經營,在濟南也有落地的條例。以前是無法可依,裁量性太大,而且程序上也有問題,現在有法可依了,所以還是應該嚴格按照法律來做。”
王新亮則對“司機勝訴一說”有著不同的看法。王新亮談道:“我認為專車司機并沒有贏,因為通過判決書可以清晰地看出,專車司機的行為確實是違法的,之所以能夠改判,只是因為法院綜合考慮了各方要素后認為處罰幅度和數額畸重,并且執法機關在處罰時有一定的程序瑕疵。”
當前,國家在法律、政策上對專車態度模糊,但消費者對專車的態度卻十分肯定與歡迎,如果專車一直處于法律與政策的模糊地帶而無法獲得合法的身份,那么類似這樣的矛盾、沖突和官司就會越來越多,政府監管部門也將面對更多的訴訟風險。
李文謙告訴《法人》記者,類似的訴訟風險是動態的、變化的,不是一成不變的。面對行政訴風險,監管部門首先要考慮自己執行的政策和法律有沒有問題,或者說自己執法的方式有沒有問題,自己要不要為此承擔責任。
“在專車訴訟案中,最大的責任主體其實是政府部門,是他們落后的理念,或者說所執行法律的落后性導致這樣的結果。”李文謙說。
朱巍則認為,從側面角度可以看出,本案一審判決、二審判決中反映出司法對如何理解法律適用的一個基本思路,即對新的事物有寬容性,還是比較先進的。
“濟南法院的這個判決也代表著絕大多數中國法院的基本思路。不要為了適用法律而適用法律,應該看一看事情發展的大方向,這是法治的一個重要基礎。”朱巍告訴《法人》記者。
王新亮同時認為,政府部門不應將應對訴訟看作是風險,在法治社會中,政府部門作為原被告應對訴訟,恰恰是法治文明的一種體現。
“如果硬要說規避和應對訴訟風險,其實只要做好一點就可以,即嚴格依法行政。”王新亮表示,在本案中,法院的判決認定執法機關做出行政處罰決定書有瑕疵才最終導致處罰被撤銷,因此政府部門應當更嚴格、更謹慎、更仔細地依法行政,只要依據合法、程序合法就不會產生所謂的訴訟風險。
李文謙則就此案延伸出的一些問題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首先,政策上要明朗,要對新生事物的進步性持一個肯定的態度,而不應該是模糊的、不明確的態度。越是模糊,政府的自由裁量權就越大,隨意性就越大,就可能阻礙新生事物的發展。
其次,相關部門對傳統利益要進行一個客觀的評價,所有立法都是利益權衡的結果。在專車問題上,老百姓的出行利益要大于行政部門權力的利益。專車已然成為全國性的統一問題,應當由頂層的法律設計如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來制定專門的法律,而不應該由各級行政主管部門來界定和厘清有關專車的相關問題。因為任何一個部門都會有本位思想,尤其在立法的問題上更是如此。
最后,一旦一項法規被制定出來,就一定要有可執行性,如果制定的法律法規不夠嚴謹、科學,不代表先進的趨勢,最終會損害了老百姓的切實利益,也會使政府的公信力受到影響,甚至還會浪費政府的行政資源,降低執法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