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

大樹

本名孫勝，1995年生。江蘇師范大學科文學院學生。

蒼山

短短數年，祖父就青色滿園了。

每年年底，我和父親專門去看他一次。

臘月天寒地凍，我用雙腳踩實他墳邊的泥土

都是老頭了，睡覺時還總忘了塞緊棉被。

父親也是。人越老越靠近石頭

僵成一座蒼山。山的底座很重，

轉軸百轉不靈。林石晃蕩之間，

小泉又從苔蘚處剝落下來

釣魚

清明前一天。陽澄湖跪在風里哭

只有我們幾個知道原因。湖面是整體的浪

石岸是升降臺。灌木葉子和桃花瓣

像船一樣倒扣其中

岸上。三根釣竿和四把花傘

無序陳列，像墓碑前的花束。

老人抱著泥土大哭。紙錢散落一地

比雨水還要潮濕

一陣風吹來一個冬天。我們蹲在岸上

抽煙、受寒、等待魚兒上鉤

大半日收攏魚線——

直到老人走后，才有所收獲。

無常

一路上都在想：這一生

要過得安全。掩埋驕橫的水

摁住桀驁的火。兩個力互不相容

務必騰開距離和危險。

在降溫的夜晚。蓋上棉被，像棉花縮進殼中

邀月光咬出一條縫隙，調用黑暗反鎖自己

讓思維做奔騰的七彩或風干的彩虹

夜晚是最好的掩護。

像刺客一樣深入情緒

殺掉藍色的性格。孤枕難眠

絕境像沙粒一般流散。心中似萬馬奔逃

變了。親人的亡訊簡直比死亡還要迅猛

生死無常。不過是幾十年的時間

血液包住它的鋒利。噩耗奇襲過來

我跳進樹里，做一塊木頭。

我化進鐵里，做一粒元素。

晴天霹靂，再不需要完全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