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必須被推倒么？

雕像必須被推倒么？

愷 蒂專欄作家Columnist英倫新居民

在英國倫敦街頭，隨處可見歷史人物的雕像。這些人物，大多數是對大英帝國做過貢獻的。或可能是曾叱咤風云的政治人物，或可能是戰功累累的軍將元首。基座上可能刻著個名字，但究竟這人是誰，大多數人都不清楚，雕像的頭臉上往往滿是鴿子屎，也沒人在意。但有時，某個雕像會突然“活”轉過來，引起沸沸揚揚的爭議，因為人們注意到，彼時的英雄豪杰，可能是此時的罪魁禍首。

2016年上半年，一位名叫塞西爾·羅茲（Cecil Rhodes）的英國南非人的雕像，是南北半球爭論的焦點。羅茲雕像有兩尊，一尊在牛津大學奧瑞兒學院，倚墻刻在角落，另一尊在南非開普敦大學。羅茲是商人、慈善家，但也是大英帝國殖民南非的先驅。他確實曾做過不少善事，例如開普敦大學就是他捐地捐錢一手建立起來的，而且，“羅茲獎學金” 也曾讓無數非洲黑人兄弟受益。但“羅茲必須倒下”（Rhodes Must Fall）卻從開普敦響徹到牛津，因為此公是大英帝國殖民主義的象征，雕像的政治性不言而喻。

開普敦的羅茲被推倒了，牛津的被保留了下來。面對要推倒羅茲的激憤的學生，牛津大學校長彭定康，擲下響當當的一句話：“羅茲已經在這兒站了一百多年，看不慣他，你可以不用來牛津讀書呀。”同一人在南北半球的兩尊雕像，因為不同的政治歷史的詮釋，最后是兩種不同的命運。

雕像被扳倒，自古有之。米開朗基羅曾為教皇朱利葉斯二世制作真人般大小的銅像，所花時間與功夫勝過《大衛》，毋庸置疑是其杰作之一。但三年后，教皇敵人攻占城市，這尊銅像就被砸碎熔化，成了建造大炮的原料。法國大革命時期，同一尊石柱上，就有拿破侖替代路易十四，路易菲利普替代拿破侖，拿破侖三世替代路易菲利普的輪回轉世，直到巴黎公社，整個底座被推倒完事。

美國宣布獨立宣言之后，紐約的英王喬治三世的雕像也被熔化，造出四萬多顆子彈，用作獨立戰爭中與英人斗爭的武器。

1951年，為了紀念斯大林七十歲生日，布達佩斯建造了斯大林雕像，五年后被推倒，只剩下一雙鞋子。1991年，蘇聯解體，更有無數雕像紛紛倒地。美國人把薩達姆趕下臺后，他在伊拉克的雕像也全被推翻。2013年，烏克蘭的一千三百多尊列寧雕像被推倒。

今年9月，美國弗吉尼亞州Charlottesville市因是否拆除南方邦聯將軍羅伯特·李雕像而引起了巨大的沖突。美國南方各地也掀起了要求拆除南方邦聯士兵雕像的運動。英國再次陷入是否應該拆除雕像的爭論之中，這次的爭論焦點，是鴿子廣場正中心的那根高聳的大柱子上的尼爾遜將軍，尼爾遜雖然打敗了法國人，拯救了英國，但他支持種植園使用非洲奴隸。1966年一尊尼爾遜將軍的雕像在都柏林被炸掉，當時還有人寫了一首流行歌曲，好幾周在愛爾蘭流行榜上排第一。

雕像是否應該被拆除，全是政治因素。也有中間派，他們建議對雕像加以說明，或將雕像移到博物館中，既保留歷史，又能教育后代。在英國西部城市布里斯托爾，有一尊建于1895年的愛德華·科爾斯頓（Edward Colston)的雕像。科爾斯頓是17世紀的商人和國會議員，布里斯托里有許多以他命名的建筑及街道。雕像上的他倚杖而立，基座牌子上稱他為“最擁有美德最睿智”。

其實科爾斯頓家族的巨大財富都是建立在非洲黑奴交易上的，當年他是皇家非洲公司的副總裁，他的家族壟斷著販賣黑奴的交易。這尊全黑色的雕像，兩年前臉被人涂成白色，最近，在“美德”牌子下，不知是誰為他加上一塊新牌子，上寫：“非官方文化遺產，布里斯托爾，1730-1745年，非洲黑奴貿易的中心，以此紀念被囚禁的1200萬黑奴，其中600萬在囚禁中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