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節日

孫越

蘇聯法定節日有30個，較隆重的有12個，最隆重的則是11月7日的十月革命節。蘇聯沒有國慶日，十月革命節從歷史意義和慶典規模上都堪比國慶日。

十月革命節源于俄國1917年發生的十月革命，那時俄國采用儒略歷，十月革命就發生在儒略歷的10月25-26日。蘇聯時期，廢儒略歷而興格里歷，十月革命節的紀念時間便定在11月7日至8日。

位于莫斯科市中心的老阿爾巴特街，是舊俄商賈富豪聚集地，歷經動蕩歲月后還能找到歷史的蛛絲馬跡。我就在這條街上的古董店里找到幾張蘇俄紀念十月革命節的老照片，盡管照片畫面斑駁，卻如年邁的女店主薇羅奇卡所說：“這是大歷史的縮影。”

蘇俄從1918年開始紀念十月革命節，最典型的方式就是全國11月7日放假一天。我見過一本蘇俄老日歷，將11月7日那天標記為紅色。中國人熟知的紅場閱兵也從1918年開始。蘇聯最震撼的十月革命節慶典有兩次，一次是在開創世界新紀元的1918年，那年的慶典盛大而隆重。參加閱兵的部隊幾乎全是原裝戰斗部隊，因為那時蘇俄紅軍還在與白軍和外國武裝聯軍作戰。列寧還大赦了獄中的囚犯，修建了馬克思、恩格斯和法國社會主義運動領導人讓·饒勒斯的雕像。再一次是1941年的十月革命節，當時德軍大舉進攻蘇聯，莫斯科保衛戰已經打響，根據斯大林的指示，紅軍戰斗部隊在紅場接受斯大林檢閱，閱兵式后紅軍從紅場直接開赴幾十公里外的戰場作戰。

蘇聯紀念十月革命節的慶典從1918年到1990年的72年間從未停止，并從一開始便依照“群眾游行—領導人登臨觀禮臺—閱兵式”的順序舉行。我們今天看到的紅場東進西出的場地設計，就是為適應閱兵儀式而做的。1927年，根據最高蘇維埃主席團命令，十月革命節假期改為兩天，即11月7日和8日。1945年以后，蘇聯十月革命節閱兵式改為每五年一次。

到了1970年代后期，蘇聯十月革命節慶典有所變化。首先是官方對5月9日勝利日和元旦的慶典熱情逐漸高過十月革命節，十月革命節退居為國家第三號慶典節日；其次，蘇聯百姓不再熱衷參與紅場游行，官方亦將原來有組織的群眾游行，作為一項工作攤派給各單位和企業，那時，青年一代的蘇聯人最愜意的是兩天假期可以吃喝玩樂。蘇聯那時已經普及了電視機，于是十月革命節的慶典方式在民間有了新的約定俗成，11月7日這天家家戶戶備上美味佳肴，邀來親朋好友圍坐桌旁，邊吃邊看慶典實況轉播，頗似中國人看春晚過年三十。

1991年蘇聯解體，絕大多數俄羅斯人不再慶祝十月革命節，俄羅斯新總統葉利欽1995年簽署法令，確立了俄羅斯軍人榮譽日和俄羅斯紀念日。“俄羅斯軍人榮譽日”有17個節日，十月革命節不過是其中之一，而且指明是紀念1941年11月7日紅場十月革命24周年閱兵式。而在“俄羅斯紀念日”的15個紀念日里，11月7日依舊是十月革命節。2005年，我在莫斯科曾訪問前蘇聯國防部副部長、陸軍司令瓦連尼科夫大將，他批評葉利欽利用俄羅斯軍人榮譽日和俄羅斯紀念日削弱十月革命影響力。

1997年11月7日是十月革命80周年紀念日，我的房東依琳娜清早起來喊我去紅場，她告訴我，今天不是為了去歡呼革命，而是去尋找妥協與和解。原來1997年11月7日這天被葉利欽定為全國的“妥協與和解日”。依琳娜說，革命會影響俄國的未來很多世紀，所以妥協與和解是俄羅斯人民的長遠之路。

2004年12月，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補充修改令，規定11月4日為“人民統一日”，全國放假一天，同時取消了11月7日十月革命節的假期。說實話，自從十月革命節變成隱性節日后，俄羅斯現在已經很難說有什么節日最隆重了。蘇聯原15個加盟共和國，目前只有白俄羅斯、吉爾吉斯和摩爾多瓦還保留著11月7日慶祝十月革命節的傳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