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貴耀
(中共鹽城市委黨校,江蘇 鹽城 224001)
人與自然的關系生成:生態德育的哲學維度
徐貴耀
(中共鹽城市委黨校,江蘇 鹽城 224001)
面對日益嚴峻的生態危機,人們日漸認識到生態問題的背后是人的價值取向問題。生態德育主張建立一種全新的德育觀,通過生態教育實踐活動引導受教育者形成嶄新的人生觀、自然觀和生存發展觀。其深層的哲學意蘊就是要人們重新認識人與自然的關系。在反思人與自然關系逆向生成的現實中,長久以來不被人們重視的生態視角得到揭示和探究,進一步重新審視人與自然相互關系的雙向生成問題,實現人與自然最終的“和解”及“和諧相處”。
關系;人與自然;生態德育;哲學維度
在當今世界經濟繁榮表象下潛藏的生態危機日益嚴峻,人們開始意識到生態問題的解決不僅需要先進的科學技術和全球范圍的有效合作,更需要教育。生態德育可以使人們了解當前嚴峻的生態形勢,推動形成新的人生觀、自然觀和生存發展觀。這也要求我們必須對人與自然的現存關系重新審視和認識,并在進一步深刻反思人與自然相互關系逆向生成的現狀中,關注長期以來被遮蔽的生態維度。
人類自誕生之日起,就面臨著自然界的嚴酷挑戰,自然以其先在性成為外在于人的一種異己的力量,人要生存下去則不可避免地要與大自然進行一定程度的抗爭。馬克思曾指出:“自然界起初是作為一種完全異己的、有無限威力的和不可制服的力量與人們對立的,人們同自然界的關系完全像動物同自然界的關系一樣,人們就像牲畜一樣懾服于自然界。”[1]早期的人類在洪水、烈火的威脅中艱難地尋求著生存之道,自然界有著統攝一切的力量,承載人類的自然母體卻讓人類望而生畏,由此而產生了人對自然的無限崇拜,人類同時也把征服自然作為最高的理想,這是人類在追求自我發展中的自然傾向,這種思想以康德的“人為自然界立法”為典型代表。人類在與自然的交往過程中,漸漸地與自然界有意無意地形成相互對立的關系,并在行動中隨心所欲地開發和征服自然界,這其中,人類與自然界之間相互排斥之關系裂痕也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了。
隨著社會的發展和進步,人類的生產實踐能力也逐漸得到進一步提高,進而對大自然的了解與改造能力迅速提高,特別是工業文明與科技發展,讓人與自然的力量對比發生了質的轉變。自第一次工業革命的發生到20紀中葉,人類憑借科學技術這一武器改造自然并控制自然,人類從自然界獲得空前的財富。在此條件下,人類自覺不自覺地感到自己已經成為自然界的“真正主人”,也把自然界當作自己征服和索取的對象。相應地,一種認為人是一切價值的源泉、人是宇宙的中心、一切都是為人類而設立的,人作為萬物的主宰對自然擁有無上權力、可以自由支配自然界的人類中心主義觀念隨之產生。人類中心主義這一思想是人對自然界改造過程中不斷取得勝利的思想總結,是人類對自身利益的自覺維護和對自身價值與力量的肯定,在這一思想指導下,人類展現出其巨大的創造能力,改變了人被自然奴役的狀態,實現了人定勝天的理想。而西方的主客二分的認識圖式則把人類中心主義推向了極端。本來二元論作為對原始的有機自然觀和中世紀基督教的精神宇宙觀念的反動,對于促進人類認識和把握客觀世界具有重要作用,但是二元論卻在無意中割斷了人與自然之間的聯系,留下了環境危機的禍根。“正是因為我們覺得與物質世界沒有什么聯系,我們才輕視我們的行動所造成的后果。而且,由于這種聯系似乎是抽象的,我們才總不肯明白對于我們的生存極關緊要的環境遭到摧毀意味著什么。”[2]這種人類中心主義與二元論相結合,造成了人類對自然界無限的索取,最后演變成了掠奪式的開發,人類無節制地對自然資源進行掠奪和攫取,生態平衡因此受到嚴重破壞,突破了自然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導致了人類生存環境不斷惡化。
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人類社會到今天已經進入了一個財富相對豐盛的社會,盡管一定范圍內還存在著饑餓現象,但從生產與消費的關系角度而言,人類社會逐漸從以生產為主導的生產型社會轉變為以消費為主導的消費型社會。馬克思從生產與消費的辯證關系上論證了二者的同一性,他指出:“消費在觀念上提出生產的對象,把它作為內心的圖像、作為需要、作為動力和目的提出來。消費創造出還是在主觀形式上的生產對象。沒有需要,就沒有生產。而消費則把需要再生產出來。”[3]9在馬克思的時代,人類的需求更多的是作為物質生活上的需求,即對物的使用價值的追求。
人類社會發展到當代,人們的需要已經發生了性質上的變化,更強調對物的象征性追求,以至于需要更多的成為一種超過對物的使用價值追求的炫耀性追求。而這種需要的變化導致了人與自然關系的變化,鮑德里亞在《消費社會》中描述了這一現象:“他不會再從特別用途上去看這個物,而是從它的全部意義上去看全套的物。洗衣機、電冰箱、洗碗機等,除了各自作為器具之外,都含有另外一層意義。……它們不再是一串簡單的商品,而是一串意義。”[4]在這里,自然不僅是人類生存與發展的物質基礎,同時也被編碼成一串串滿足人們炫耀心理的符號。
在二重化需要體系中,需要象征著區別與差異。這種區別與差異通過符號意義來體現,而作為滿足需要的物的功能性被遮蔽或喪失,物被抽象成了一種沒有所指的能指符號。在追求符號的消費中,人類被這種符號體系馴化了,人與自然的關系發生變異,受到扭曲。蘇特杰·哈利從三個階段分析了人與自然的關系:一是前工業傳統社會階段,人們的生活方式主要是鄉村、農業的生活,人與自然的關系受到種族文化規范;二是工業社會階段,新的生產關系沖擊著舊的思維方式,人與自然的關系失去了主導性的文化規范;三是消費社會階段,市場、廣告發揮了重要作用,人與自然的關系受流行文化主宰。[5]當社會發展到以消費為主導的階段,物的象征意義被予以估價,由于其本身并沒有價值,所以估價的基礎就更多地依賴于心理或文化層面。這種估價有一個過程,首先是物被抽象成符號,其次把某種意義賦予符號,最后完成對符號的估價,整個過程就是符號附魅的過程。
物的有用性以其不能通約性而被符號化,并取得某種意義而走向另一種形式的拜物教。商品具有使用價值和價值的雙重屬性,使用價值簡單地說就是物的有用性,這是商品賴以存在的根本屬性,“商品首先是一個外界的對象,一個靠自己的屬性來滿足人的某種需要的物。”[3]114使用價值表征著人與自然的本真關系,是自然物以其某種自然屬性滿足人的某種需要。“商品就它是使用價值來說,不論從它靠自己的屬性來滿足人的需要這個角度來考察,或者從它作為人類勞動的產品才具有這些屬性這個角度來考察,都沒有什么神秘的地方。”[3]137-138然而,物的使用價值因其自身的特殊性而具有不可通約性,這使得物在交換之中具有了一種意義性,這種意義作為象征而存在于物之中。這種依存于使用價值的意義性被夸大并通過符號走上了神壇,成了另一種形式的拜物教。它是人與自然關系的異化表現,使物對人而言喪失了滿足需要的自然性,更為嚴重的是使人的需要喪失了真實性。而要打破這種拜物教就要對符號進行除魅,剝離掉使用價值的“神性”,把人與自然的關系還原到本真的面目。
人類的產生是自然界億萬年演化的結果,地球這顆行星所處的位置以及它現在所處的發展階段提供了各種適應人生存的條件,這是人類賴以存在的極其重要的物質條件。因為自然界先在于人,所以其亦可以被稱為人的母體,并且成為人類生存與發展的邏輯前提和現實條件,為人類的發展提供了無限的可能空間。
自然界就其孕育人類而言,具有先在的適人性,這是在整個宇宙復雜系統本身盲目的自組織運動過程中形成的。自然界在時間演歷中沒有一條預成的發展道路,但這種演化發展又是具有一維的不可逆性特征的運動。所以,自然界的適人性是一個自然歷史的生成過程。事實上,自然界的發展變化在其特定的規律下千變萬化、千奇百怪:有的境況下,其發展有利于人類生存,于是,人類的生存條件和空間會達到比較理想的境地;反之,在有些境況下,其變化會朝著不利于人類生存的方向發展,此時,人類的生存條件會很大程度地惡化,人類的生存空間會很大程度地壓縮。
自然的適人性乃人類適應自然界的最基本條件。我們大家都知道,其實人類最初與大自然處于最大程度的協調相處的良好竟態。起初人本身是自然界的產物,是與自然界一道共同發展起來的。然而,對于人來講,就“不僅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是人的自然存在物,也就是說,是為自身而存在著的存在物,因而是類存在物”。[6]
人們在實踐活動中認識自然、改造自然,使得自然適應人的需求。在實踐活動中,人們要通過自身的積極實踐,自覺而主動地改造自然,而不可坐等并消極地去適應自然。在人類的實踐活動中,人類為了滿足自身的生活需要和社會以及個人的發展需要,通過不懈的努力,不斷地改造自然界。我們一方面要認識到是自然界養育著人類,是人類賴以生存和發展之基本;另一方面也要認識到人類通過自身的生產實踐改造自然界,并通過自身的生產實踐創造出更為豐富的自然條件以滿足需要。人類是唯一能夠自覺地改造自然界,并能能動地適應自然界的生物,“動物只能通過片面的、特定化的適應來實現對它所屬的自然界的依賴,因此動物只能使自己成為它所屬的自然界的一部分,而人則能通過本質上是全面的、普遍的掌握來實現對‘整個自然界’的依賴,因而能夠把‘整個自然界’納入自己生活和活動的領域,并形成一個屬人世界。”[7]人使其意志進入外在世界時,自然事物才表現出一定的完整性,在這一過程中,是人類把其賴以生存的環境人化了。
人通過生產勞動不斷地改造著自身,與此同時,也在不斷地培養著人類對于自然界的適應能力。“人自身作為一種自然力與自然物質相對立。為了在對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質,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頭和手運動起來。當他通過這種運動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變自然時,也就同時改變他自身的自然。”[8]當人類在費盡心思地改變大自然之時,也在同時改變著自身,在讓自然更適應人的時候,也在讓自己更適應自然界。而這一切都是通過勞動才實現的,因為從人類的演化史我們不難看出,人類的由猿變人、變腦以及使用語言和創造并使用工具等等,這一切進步都是通過人類自身的勞動帶來的。這足以說明,在人類勞動實踐的過程中,人類自身的生產勞動也同時改變著我們自身,但勞動本身也變得更加的形式多樣、豐富多彩。
伴隨著人類對自然的破壞,社會上一直存在著倡導保護自然、節制欲望的呼吁。中國古代先賢的論述中就不乏這些思想,孔子反對竭澤而漁,主張“不時不食”;荀子更是明確地提出:“草木榮華滋碩之時,則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黿鼉魚鱉鰍鳣孕別之時,罔罟毒藥不入澤,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荀子·王制》)而西方則長期高揚人的理性旗幟,把對自然的征服看成是最高的榮耀,但在看到了近代以來工業文明給自然造成的惡果之后,如夢方醒,大聲疾呼保護生態,其主張也更加激進。主張要善待自然,并把共同體的范圍進行擴展,衍生至整個自然界,并要用道德教化的力量來正確把握人與自然的共生關系。甚至有人主張人與動物完全平等,要求返回到原初的人與動物以食物鏈關系而存在的“自然”,這實質上取消了人的主體性,但“正是在改造對象世界中,人才真正地證明自己是類存在物。”[9]也只有人才能夠提出自然保護的主張,取消了人的主體性,自然界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人與自然的關系最終是指向人的,是為了人更好地發展,是肯定和提升人的生命的價值而不是相反,保持自然界的生態平衡的任務也落在了人身上。這就要求人一方面加強對自然的認識,按照自然的規律來進行活動,盡量避免或減少由于人類活動對自然生態造成的破壞,利用自然規律來改善人與自然的關系;另一方面,要自覺地對人類的欲望加以限制,否定那種不顧后果而無限索取的生存態度,拋棄片面追求人對自然的征服與統治的意識,把對自然的索取控制在自然再生能力之下,保持自然生態的良性動態平衡。這需要轉變觀念,要充分而深刻地認識人與自然的關系,而要充分認識并肯定自然界的重要地位,要做到尊重自然、敬畏自然,還要在生產實踐中,自覺地服從自然、順應自然,其是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的統一,是主體能動性與客體受動性的統一,是謀求一種超越原生態系統平衡的人工生態的新平衡。人與自然的關系絕不應該是奴役與被奴役的關系,無論是自然奴役人還是人奴役自然的時代都應該被超越,代之以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實現人與自然之間的“真正和解”。
[1]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人民出版社,1995∶81-82.
[2] [美]戈爾.瀕臨失衡的地球[M].陳嘉映,譯.中央編譯出版社,1997∶119.
[3]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 [法]鮑德里亞.消費社會[M].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56.
[5] 蘇特·杰哈利.廣告符碼:消費社會中的政治經濟學和拜物現象[M].馬姍姍,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217-218.
[6]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69.
[7] 夏甄陶.人在對象性活動中的主體性(上)[J].人文雜志,1995,(4).
[8]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02.
[9] 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58.
B82-05
A
1002-7408(2017)10-0084-04
徐貴耀(1965-),男,江蘇阜寧人,中共鹽城市委黨校學員處處長,副教授,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文化建設。
【責任編輯閆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