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本潔來還潔去

樓逸

暮春時節，黛玉以絕世的孤傲迎風獨立，落英繽紛，而后靜靜歸于一垅香冢。“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濁陷渠溝……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一闕《葬花吟》，穿越近三百年的時空，低吟淺唱，縈繞耳畔，令人動容。那是黛玉這樣冰潔的女子在面對同樣純凈的自然之美時，生命不愿遭受一絲污濁，不愿沾染一纖風塵的表白。

《紅樓夢》中，黛玉活得如此無瑕，如此純粹，“質本潔來還潔去”。的確，她本是西方靈河岸絳珠仙草轉世投胎，一生只為報答“寶玉”的水露灌溉之恩，所以俗世碌碌于她都是過眼云煙，她為還淚而來，淚盡便飛仙歸去。

走出那本紅塵紛飛的《紅樓夢》，對照現實，又有多少人能如此堅定純粹地走完一生呢？

我仰望著那些在朝圣路途中一往無前的人。他們盡管經濟拮據，生活貧困，但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遠，風有多疾，雨有多驟，腳步始終堅定，沒有半步猶豫，一步一步地到達圣潔的遠方。他們往往雙手黝黑，膝蓋處的褲腿破爛不堪，縫縫補補，一重又一重，全身灰蒙蒙的，但心靈卻純粹通透，散發著超越人性的誘人光輝。

雷鋒“出差一千里，好事做了一火車”。雷鋒同志是偉大的共產主義戰士，出生于一個貧困家庭。在湖南解放時便要求當兵，雖然被拒絕，但他一心一意響應黨的號召，為人民服務。終于，他成為了人民解放軍，做下了數不勝數的好事，為人民所稱贊。雷鋒精神流傳至今，他也成為了所有人的榜樣。雷鋒出名后，仍然堅守本質，不被名利誘惑，最后因公殉職。他成為了臧克家所稱贊的那些人：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活的人，群眾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

一個人終其一生，如水的時光該投向何方？美學家蔣勛早年聲名鵲起，忙于飛往世界各地做講座，許久沒空讀一本書。忙得沒了時間與心靈對話，忙得快忘了自己的本心。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看見一個躺在草地上讀書的年輕人，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于是他放下那些虛名，重新追求自己失去的美，找回了最純粹的自己。這樣堅守本質的追求，如何不讓人動容？

質本潔來還潔去。《老子》中，道的最高境界便是回歸：“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沌沌兮，如嬰兒之未孩”。《道德經》告訴我們：千千萬萬也是由一開始，千千萬萬最終也不敵于一，事無全好，也無全壞，專一而終，最后必然出乎意料。嬰兒之無欲無邪，純粹致一，也許正是我們當初出發時的那顆天然之心。那么抱一，堅守住我們內心的純潔本質，就成了我們能做的最重要的事。張愛玲說：“在我的世界里，你依舊純潔，臟了的是這個世界。”不論這個世界干凈與否，我都愿我的本心始終能保持嬰孩般的純潔。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這也許就是“質本潔來還潔去”的最好注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