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出來的房子

黃華明

這天是萬順場趕集的日子，人們陸續來到了鄉場。當來趕集的人比較多的時候，有人高聲驚呼起來：“快看啊，樓上有人在扔東西呢！”

大家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老頭正從窗戶向下扔東西。紛紛揚揚的東西不斷地飄落下來，有過時的糧票、肉票、油票，還有舊書、舊報紙、老信封……

值錢的東西被人收藏好帶走了，不值錢的東西又被人們重新扔在地上。

那個扔東西的老頭是誰呢？知情人說，他是退休的楊國華老師，半年前他就患了老年癡呆癥，現在是老伴吳大娘照顧他的生活。大街上熱鬧一陣子后，人們便散開了。

楊國華和吳大娘有一兒一女，兒子叫楊松，女兒叫楊荷，他們長大后都各自安家立業，與父母親分開過日子了。

楊國華教書育人一輩子，到退休也沒有足夠的錢買一套商品房。兒女兩家都是農民，收入有限，他們擔心老人給他們增加負擔，也不太愿意讓二老去他們家養老。因此老兩口就用退休金在這鄉場租了房子住。

吳大娘常常想，如今老伴身體每況愈下，要是哪天夜里突然去世了，她以后就沒有老頭子每月的固定收入了，就不能在這里租房子住了，只能去兒子或者女兒家，看別人的臉色生活。那日子肯定不好過。一想到這些，她便會忍不住默默流淚。

這天，忽然有人敲門，吳大娘開門后不禁一愣，一個陌生的姑娘站在她家的門口，還親熱地問：“您是吳大娘嗎？”吳大娘說：“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啊？”姑娘笑道：“老人家，您趕緊隨我去吧，有一個大驚喜在等著您呢！您就不想有一套好房子住嗎？”

吳大娘現在住的房子，一到雨天就漏雨。她曾托人幫他們找價格合適的出租房。吳大娘想，一定是有好心人幫她找到了合適的房子，讓這姑娘來帶她去吧？

吳大娘料想不會出門太久，便沒有和兒女打招呼，隨姑娘的車走了。可她不知道，她剛走，家中就亂成了一鍋粥！

往日，吳大娘害怕老伴走出家門會出亂子，就把他看管得很嚴，就連樓梯也不讓他下一步。今天楊國華見老伴走了，頓時高興得手舞足蹈，接著就把家中的東西扔了個一片狼藉。再接著就下樓去滿大街跑，見到別人商店里的東西，拿一件扔掉一件，損壞了不少東西。

店主想讓吳大娘來趕緊帶走老伴。有人告訴他，吳大娘早就上小車走了。于是，店主便給吳大娘的兒女打電話，故意把事情往嚴重了說：“快點來啊，你媽媽被人綁架了！”

媽媽被人綁架了，這事兒女們還能不管嗎？于是楊松和楊荷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現場。店主們拉住他倆，說他們的父親楊國華扔壞了多少東西，要怎么賠償損失之事。至于吳大娘是怎么被人給綁架走的細節，只有“她上了一輛小車一溜煙跑了”那么一句。

有人說：“歹徒綁架一個老太婆有啥用啊？說不定是老太太的朋友接她去玩了。”

楊松和楊荷聽了，認為這個可能性最大。先與店主談好賠償損失的事，然后就帶老爸回家了。

可是直到天黑了，吳大娘還沒有回家。第二天，吳大娘依舊不見蹤影。楊松和楊荷四處尋找，也沒有找到媽媽，他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那么，吳大娘現在到底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呢？原來，此時此刻，吳大娘正在城里高興地吃早餐呢！

事件的來龍去脈還得從昨天說起。昨天，那個姑娘開車把吳大娘帶到了城里，在一個小區停車了。

吳大娘看著那些漂亮的樓房，在心中說，這兒的房子太好了，租金一定不便宜，我可租不起這兒的房子啊！不過，我走走看看，長個見識也是可以的。

姑娘把吳大娘帶進了一間屋子前，敲了敲門。門開的一剎那，吳大娘一下就認出了對方，她驚喜地叫道：“大牛，這是你家呀！”

“快進屋里來說話。”大牛恭恭敬敬地將吳大娘迎進了屋。

原來 ，大牛是吳大娘娘家村子里的人，吳大娘是看著大牛長大的。

大牛聰明能干，先是跟著一個有錢的親戚在城里打工發展，后來掙錢當了小老板，又漸漸當了大老板，便搬家到城里住了。

許多年了，吳大娘沒有想到今天在這里見到了大牛。

吳大娘進了屋子，大牛對她講：“大娘，我這人直來直往，就不拐彎抹角了。我叫人開車把您請來，就是想問您，想不想來我的這套房子住。如果您愿意，明天就可以搬來住。”

吳大娘趕忙說：“這么好的房子給我住？我可付不起租金啊！”

“我不要您的租金，白送給您住還不行嗎？”大牛說。

“啥？你白送給我住？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原來，大牛小學時是楊國華老師的學生。楊老師沒少教育學生，不能私自下河下塘洗澡。可當時大牛就是聽不進去，多次背著老師下塘洗澡。

有一次，大牛獨自來到水塘洗澡，誰知很快就抽筋了，他一邊喊救命，一邊往下沉。幸好楊老師來塘邊巡查，發現了在水中掙扎的大牛。盡管楊老師不會游泳，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跳進水塘里。

幸好水塘的水不深，水只淹沒到他的嘴巴處，還能夠出氣。他費了很大力氣，終于把大牛救上岸來。自那以后，大牛才徹底聽楊老師的話了。

大牛長大之后，楊老師還是經常語重心長地指導他。大牛一直感念楊老師的恩情。

大牛在城里住，很少回鄉下老家去看看，所以最近才知道楊老師生病的事。他又聽說了吳大娘正在找房子的事，所以決定把這套房子送給楊老師他們住。

最后，他動情地說：“大娘，我這條命，是楊老師給我的。難道說，我讓你們來住這兒不應該嗎？”

吳大娘馬上表態說：“好！我家老頭子有你這個好學生，我們來住定了！過幾天我們就搬來，可是我們能在這里住多久呢？”

大牛笑道：“我還是徹底給您攤牌好了。我不僅想讓你們住進來，而且想讓你們住進來了就不要再走了。”

吳大娘盯住大牛問：“不要再走？我不明白你說的意思。”

大牛對她說，這套房子是送給他們的。反正他的父母都去世了，他有五六套房子，根本住不過來，閑置也沒有意義。endprint

大牛說：“大娘，您回家去把楊老師的身份證拿來，今天我倆就去辦理房產手續，把我這套房子變為楊老師名下的房子。法律程序確定了，以后誰也改變不了這套房子的產權！”

大牛的話讓吳大娘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天下居然有這樣的大好事？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從身上拿出了楊老師的身份證，交給了大牛。

原來吳大娘害怕老伴把重要的東西弄丟了，他的身份證就常帶在她身上。

大牛看過了楊國華的身份證后，說：“大娘，走！這就去辦理！”

正在楊松和楊荷為找媽媽而著急的時候，有人告訴他們，他們的媽媽昨天被大牛叫人來帶走了。大牛還把他的一套房子的產權轉移到了他們爸爸的名下！

兄妹倆聽了，認為其中必然有詐！到底是怎么回事，得速去城里大牛那里問個清楚。

楊松與大牛有過交往，有他的電話號碼，于是馬上給大牛打了電話，問他在哪里。

大牛說了自己在哪兒，然后說：“你的媽媽也在我這兒，你最好和你妹妹一起來看看這套房子吧！”

楊荷對楊松說：“哥，家中的爸爸需要人照顧，我就留在家里。你去城里對大牛問情況時，一定要客氣一些。大牛把一套房子給老爸，雖然有點不靠譜，但總有送房子的理由。你一定不能出惡語傷害他！”

楊松到了城里，見到了媽媽和大牛。他問清楚了情況，果然是大牛送這套房子給老爸不假。

他正想問大牛這是為什么的時候，大牛對他說：“楊松兄弟，我要對你說一件事。”楊松想，當著媽媽的面，大牛不便說實情吧，就跟隨著大牛到了里面的屋子里。

大牛拿出一張老照片來讓楊松看，那是楊松的老爸楊國華年輕時和一個姑娘的合影。“老爸的這張舊照片我們沒有見到過，這個照片上的姑娘是誰呀？”楊松問大牛。

大牛說：“這是我媽媽年輕的時候。媽媽臨終時對我講，她愛過一個男子，兩個人還合過影。那人就是我的生父……”大牛沒有聽媽媽說出那人的名字，媽媽就斷氣了。

大牛頓了頓，說：“這張照片，就是老人家從樓上扔下來的，正好我當時在樓下，照片被我撿到了。不然，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的生父是誰……”

楊松明白過來了，他和大牛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呀！老爸從樓上扔下的照片，結果是扔出了一套上好的房子啊！

（責編：陳思揚 939409074@qq.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