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邊沿在哪里

比雅杜里亞

男孩楊卡在牧場的小河旁放鵝，他那一雙淺藍色的眼睛，驚奇地環顧著四周。同齡的孩子們嘲笑他——他總是孤獨而畏怯。他不跟別人在一起騎馬玩耍，躲避著所有人。他的眼睛有時透露著憂郁，特別是在人們從寬闊的大馬路上經過的時候。他們在天邊出現，慢慢走近，一直變到像楊卡的父親那么高大。

過路的人們走遠了，直到在大地的盡頭，在那小土崗的后面消失不見。楊卡好奇地望著他們，他們的談話、衣著、馬匹、車輛，都使他產生興趣。

楊卡的好奇心是沒有止境的：這些出現在天邊的過路人從哪里來？他們在道路的另一端消失不見，是到哪里去？

楊卡聚精會神地望著那一條條帶子般的、沉默不語的道路——怎么都弄不懂。金黃色的沙子像柔軟的地毯，在延伸開去的道路上隨處可見，又仿佛是祖母臉上的皺紋一般。

“我們的大地已經很老很老了，”楊卡想到，“但它還活著。”而且，它會用年輕的聲音逗弄楊卡。他記得，有一次跟媽媽去采蘑菇。他在路邊的一個螞蟻窩前玩耍，把媽媽給跟丟了。他害怕極了，在整個林子里喊：“媽媽，你在哪兒？”

“媽媽，你在哪兒？”——大地從四面八方戲弄著他：從樺樹林里，從松樹林里，從空曠的地方。

他笑——大地也笑。

他哭——大地也哭。

但是，道路比一切都更讓楊卡感興趣，因為人們是出現在道路上的，他們從不可知的地方來，又消失到不可知的地方去。

“世界的邊沿在哪里？”楊卡整天想著，但總是弄不懂。

祖母也弄不懂，而舅舅對他的疑問僅僅是加以嘲笑。父親也許知道，但是楊卡不敢去問他，因為父親總是忙著。

“世界的邊沿在哪里，也許太陽知道。”楊卡這樣想。楊卡愛著太陽，不管春夏秋冬，都是一樣，從日出看到日落。

楊卡瞇著眼睛望向太陽，心里就感到快樂。夏天，太陽很早就從山的那一邊升起，給生長在河邊低處的赤楊樹梢鍍上一層黃金。它很晚才從山的另一邊落下去，重新又將樹梢鍍成金色。秋天，太陽從樺樹叢里升了起來，沉沒在黑黝黝的松林里，它在空中只繞了半個圈子。冬天，太陽起來得很晚，在道路的上空露了露臉，很快就跌落到谷地里去了。

“太陽在冬天大概怕冷。”楊卡想。

在春天快要到來的時候，變得暖和的太陽在空中“散步”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有時它把云彩渲染得如此美麗，楊卡怎么看也看不夠。那時的天空使人眼花繚亂——白玫瑰色的大理石城堡、一群一群的珍禽異獸、巨大的篝火、紅色的小河……

“太陽知道世界的邊沿在哪里。”有一天，快到傍晚的時候，楊卡終于這樣肯定了。他望了望在牧場干枯的溝里咯咯叫著的鵝群，又朝樹林那邊望了望——有沒有人打那兒出來到街上去。太陽伴著紅色的晚霞，站在山頂上，呼喚楊卡到它那兒去。孩子跑了起來。

可愛的人兒跑著，跑著，跑到樺樹林跟前，快要落山的太陽就在樹林后面。但是，瞧，太陽又跑遠了，到灰色的沙坡后面去了。太陽斜靠在綠色的橡樹上，越來越往下沉。楊卡考慮了一下，又全力向前跑去。他很想瞧瞧太陽落在哪兒。而它越跑越遠。

楊卡累了，滿身是汗，但仍然盡力向前跑著，向太陽、向被太陽燒紅了的天空跑著。

在楊卡的眼前出現了新的遠景：谷地、土崗、樹木；出現了新的大路和小徑，它們有的筆直，有的彎曲，通向四面八方……

“站住！”他對太陽叫著，心里已經開始著急了。

“站住！”大地從樹林里、從群山中、從四面八方逗弄著孩子。

“站住！”楊卡使勁地向前跑著。眼睛在發亮，他想要知道，世界的邊沿在哪里。

太陽落下去了。山谷里越來越暗。河面上升起了灰色的霧，天空里出現了星星，地面上閃爍著燈火。

“世界的邊沿究竟在哪里？在書本上一定寫著。”楊卡在心里對自己說，“我要到學校里去學習，并且要知道一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