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黑鴿（九）

陳祉伊

身份

“現在倒好，我們倆都受傷了，好不容易你才答應了我的要求，我可不希望剛活過來就又一命嗚呼……”我迷迷糊糊地醒來，眼前的世界正在逐漸變得清晰。不多時，我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蓋亞的軀體里。蓋亞微弱的抱怨聲從軀體深處傳入我的腦海，我微微地笑了笑，坐了起來。

“現在做什么？”我不知所措地一邊試圖理清楚自己的思路，一邊嘗試著詢問蓋亞。

“不知道。”蓋亞干脆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哭笑不得，坐在原地等待蛇王大人更加明確的指示。

“找到帶我們進來的那個男人。”蓋亞沉默了一會兒后，突然若有所思地發出了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指示。

“你不是要除掉他嗎？”我站起身來，一邊活動著全身，一邊略感驚訝地詢問。

“儀式需要許多材料才能完成。現在，我們要得到所有材料的秘方，才能動手鏟除那個該死的人。”蓋亞清晰地說道。

“那我們去哪兒找？”我不好意思地刨根問底。

蓋亞突然沉默了一會兒，仿佛是被我這個問題驚呆了。

“你是冒充的蛇王啊！你要見到那個人，自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他的語氣里充滿了驚嘆，似乎在為我的智商擔憂。但細細傾聽，他的聲音里還帶著些許自豪。

我草草地答應了一聲，我能感覺到我的嘴巴張開了，但發出的卻是蓋亞的聲音。這種感覺是奇妙的，我仿佛是一個人偶，被控制著，不知所措。

余音漸漸消散了，我站在原地等待。不一會兒，那個男人便走到了我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后，便退到了斜后方。

“你知道，救活父親的儀式不能耽擱，為了不出任何差錯，白狐族的前輩，請你提前將儀式的材料秘方交給我。”

“蛇王大人，我知道您是整個儀式的核心人物，但是我不能將秘方提前交給您。這個秘方雖然具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但是如果用在不當的地方，可能會造成災難性的……”那人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稍縱即逝。

“大膽！你們白狐族欠了蛇族多少債，難道還想不還？我堂堂蛇王不希望在儀式上被你們支配得團團轉！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把秘方交給我，你就別想活著走出火纓神社的毒蛇之眼！”蓋亞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許多，一種蛇一樣的嘶嘶聲夾雜其中。

男人單膝跪下：“蛇王大人，我知道白狐族承蒙蛇族大恩，才得以延續到今日。但是，秘方是世界靈親手寫下的，我在有生之年，絕對不能允許秘方被取走，包括您。蛇王大人，即使是復活施瓦辛格，我也絕不允許秘方提前落在您的手上。”那人越說越有底氣，話語中的奉承和抬舉越來越少，我不禁將懷疑的目光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你，真的決定了嗎？”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眼睛仿佛被抽出了體外，一股神奇的力量牽扯著我的眼球，我感覺自己的面部肌肉在收縮，眼前的綠光晃得我自己都睜不開眼睛。

“多年不見，蛇王大人繼承的施瓦辛格的巫術還是那么無人能敵。不過，蛇王大人，今天就算我葬身于此，我也絕對不會把秘方雙手奉上。蛇王大人，您何必一定要快點得到？再過兩天，我自然會恭恭敬敬地將它公之于眾。您可以再稍等片刻，否則，我不知道您得到了秘方，會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來。”那男人的面孔上扭曲出陰險的笑容，一絲絲得意慢慢地爬上他的臉頰。只不過蓋亞沒有發現這奇怪的變化。

“好。”蓋亞短暫地結束了談話。

我轉過了身，這才發現身后就是那隨處可見的毒蛇之眼，只不過我們仿佛又深入了一層，這個毒蛇之眼中沒有了熊熊燃燒的神火。我能感覺到眼睛發出的奇異光芒射向了毒蛇之眼，良久，眼睛的痛楚消失，我轉過了身。

“再問你最后一遍，此時此刻你愿不愿意把秘方交給我？”蓋亞陰冷的聲音里流露著些許嗜血的瘋狂。

“我已經強烈聲明過了，”那個男人一邊從地上站起，一邊抬頭直視我的眼睛，“我不會給你秘方！”他逼近一步，將綠色的袍子脫掉，扔在了腳邊。“我可不知道你這種卑鄙小人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伸出雙手放到了臉上，在眼睛處一陣摸索。當他再一次抬起頭時，那雙犀利的藍眼睛里散發出了睿智的光芒，而瞳孔上也不再籠罩著那層灰蒙蒙的霧氣了。我突然明白，以前的一切都是他做出來的假象。我凝視著那雙藍眼睛，突然想起了被蓋亞殺害的那個老人，他的眼睛里同樣也散發著這樣的光芒，莫非……

那個男人冷笑著，朝我們逼近。

我聽到體內的蓋亞倒抽了一口冷氣，我們兩個雖然擁有權力，但畢竟只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我們都不知道如何應對。

“蛇王蓋亞，我希望能替世界鏟除一個害蟲，很榮幸，您能到海鷹族族長洛薩·奇洛斯的刀下領死！”他用顫抖的雙手在懷中摸索了一陣，掏出一把銀色的刀，刀刃上泛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白光。

“慢著，你是不是在蛇族羞辱我的風……”這句話脫口而出。

“蓋亞，沒想到你還能有所領悟，沒錯，我就是侮辱過你的那個老人！”洛薩慢慢地旋轉刀背，我慢慢地后退，直到被汗濕透的脊梁結結實實地貼在了冰冷的毒蛇之眼上。

“現在，你可以在這里無聲無息地消失。而我，好不容易弄到了這個秘方，我會鏟除蛇族的所有人，包括施瓦辛格的一切，然后統治這個世界。我會讓所有的復仇者都自愧不如，我會讓這個世界沒有光明也沒有黑暗。而你呢，你將在這里腐爛，沒有人會來哀悼昔日的蛇王蓋亞。他們都將臣服在我的腳下，為我效勞！”洛薩的眼神里流露出不可抗拒的瘋狂。

我說不出話，試圖控制自己顫抖的身軀，努力地做出反抗。但面對著面前強壯的男人，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生還的希望。

雪狼？不會的，雪狼已經放棄為我拼命，他會綁住世界靈，一起來消滅我這個污點。他不會進入火纓神社，他肯定已經把我從他的生命中刪除了。一想到這里，我顫抖的心仿佛凍結了一樣。但轉念一想，是啊，我答應了蓋亞可怕的條件，做出了瘋狂的舉動，雪狼幫助世界靈消滅我，為的是讓光明再一次籠罩世界。我應該死而無怨了。

就在洛薩慢慢地舉起尖刀時，一道綠光快速地躥了過來。洛薩大吼一聲，右手軟軟地垂了下來，黑色的血滴落在石板上，尖刀滾到了旁邊，他呻吟著，但聲音越來越低。

我一抬頭，看見了蓋亞的姐姐，她蓬松的頭發在腦后飛揚，臉上烙印著深深的仇恨。就是這個虛偽的人，害得她在這里生不如死……

“你消失了，我的枷鎖就會解除。而我的蛇也不會帶給你太大的痛苦。你想加害我的弟弟，告訴你，這么做已經很便宜你了！”女孩尖厲的聲音在空洞的毒蛇之眼里回蕩。

洛薩虛弱地喘著氣，我環顧四周，一條翠綠色的小蛇正在我的腳邊來回爬行，鮮艷的顏色晃得我眼睛暫時失明。我與蓋亞失去了聯系，而我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傳來一聲聲的抽泣……

洛薩試圖堵住傷口，但左手伸到一半，突然全身變得僵硬。他的頭歪向一邊，那雙藍眼睛里的光芒快速熄滅，手從空中砸到了地板上，鮮血依然在向外噴射。

女孩快步走了過來，跟我擁抱。

我撫摸著女孩的背，沒有看見那雙藍眼睛犀利地掃視了一圈四周的情景，也沒有看見那張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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