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竹私語

劉紫瑤

清晨，端坐書桌前，我習慣性地瞅一眼課桌的右上角，那是學校團委發給我們的勵志卡，標題很時尚——“我要去哪兒”！記得拿到卡片的那一刻，我毫不猶豫地寫下了某某大學。這是我高考的目標，也是我多年以來堅守的夢想。

然而，昨天，就在昨天，曾經醒目的五個字已經被悄然覆蓋，取而代之的是平淡無奇的兩個字——扎根。 窗外，細雨如絲，潤物無聲。嫩綠的樹枝在細雨的逗弄下竊竊私語，仿佛這卡片上的“易幟”也被它們捕獲在心。我撫摸著卡片上這兩個“新主人”，思緒回到幾天前。

成績一向頗佳的我，正“春風得意馬蹄疾”，忘乎所以地朝著理想的目標進發。然而，入學考、月考、期中考，接二連三的失利讓我如墜深淵，昨日的夢想恍若隔世，遙不可及。九天攬月、五洋捉鱉的氣概，金戈鐵馬、氣吞萬里的雄心，劍鋒所指、所向披靡的壯志……似乎蕩然無存。

我決定逃離那令人窒息的考場，遠離那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分數，就此埋葬那追尋已久的名校夢想。

趁著難得的小長假，我把心一橫，撂下書包，逃回了鄉下。有時，生活就像是一個冷笑話。為了心中的夢想，我離家去省城求學，可眼下又來找尋這回到原點的生活。逃離，這種“本能”，此時仿佛是最恰當也是唯一的選擇。陡然覺得，我一直生活在某種虛幻的夢境中，總是極力將生活的秋千蕩到最高點，可停下來，卻發現還是原來的位置。

決定放下！

有了“塵務不縈心”的灑脫，便能享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閑適。搬一張小凳，鋪一張矮幾，堆一些零食，倚在窗前，體驗著“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的愜意；撐一把小傘，信步于田埂菜畦，盡情地享受著“斜風細雨不須歸”的快樂。這些以前在我心目中并沒有留下多少美好印象的山山水水，此刻卻變得那么清新美好！我不由得重新細細地打量著周圍的一草一木，突然，房子的左邊，不太高的山崖上，一根毛竹將我深深吸引。

分明記得，回家那天，爺爺正在清理毛竹周圍的樹枝，我順眼望去，毛竹似乎還是幾年前的模樣，三米來高，枝條瘦小，竹葉稀疏。可是，就是這幾天的時間，這株幾年來“原地踏步”的毛竹，分明又長高了好幾米。此時，它已經高出了桂花樹，高過了電線桿，突然變得挺拔甚至有些偉岸。迎小山崖而上，驚現眼前的是一片茂盛的竹林。

我有些詫異，有些愕然。正在興致勃勃地“檢閱”竹林的爺爺似乎猜透了我的疑惑，耐心地向我講述毛竹的“神奇”。原來，毛竹在前五年是以一種常人看不見的方式生長的——扎根，將自己牢牢地扎在地底下。爺爺說，一株還未向上發芽的雛竹，它的根系竟然可以向周圍伸展十多米，向地下深扎近五米。等到了第六年的雨季，毛竹則能瞬間成長。五年的扎根，就是為了實現快速生長、高大粗壯的夢想。沉得住底氣，耐得住寂寞，站穩馬步，積攢能量，一旦時機成熟，定能拔地參天！此刻，我算是真正領略到了毛竹的傲人氣魄！

呆呆地望著這根毛竹，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有夢想還得有追求！逃離，是懦弱的表現，追求，才是強者的音符。俗話說，根深才能葉茂，只有承受向下扎根的平淡、寂寞與煎熬，方能成就自己心中的夢想。缺少扎根的勇氣與堅持，夢想只能是空中樓閣，搖搖欲墜。與其逃離，不如追求。把人生中的每一次挑戰，當作扎根的機會，方能活出精彩的自我。

一陣清脆的鈴聲，將我的思緒拉回眼前。看一眼勵志卡——扎根。這兩個字擲地有聲。感謝毛竹，它校正了我人生的坐標。名校不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把握現在的分分秒秒！我捕捉著老師傳遞的每一個信息，思考著遇到的每一個問題。突然，一道難度系數挺高的幾何題把我難住，冥思苦想了半節自習課卻毫無頭緒。但我不再輕言放棄，而是翻閱課堂筆記，梳理老師所傳授的解題思路，拿出啃硬骨頭的勇氣，直至“柳暗花明又一村”。伴著淡淡的書香，筆尖流淌著美妙的音符，似窗外細雨的呢喃，堪與毛竹拔節的聲音相媲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