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我隔壁的通緝犯

文 / 劉旭東

住在我隔壁的通緝犯

文 / 劉旭東

我有一個鄰居，他有時會送我禮物，也很樂意與我閑聊。他說他叫查理。然而有一天，當(dāng)FBI的特工們突然出現(xiàn)，告訴我說這個年老的鄰居其實是一個劣跡斑斑的殺人兇手之時，我便卷入了抓捕他的行動策劃之中。

確認嫌疑人

大約從七年前開始，我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桑塔莫尼卡當(dāng)物業(yè)經(jīng)理，管理著一家旅館和一座公寓設(shè)施。我自己同時也居住在這座公寓里面。公寓和旅館僅隔一條街道，所以我每天上班也就一步之遙。對于居住在大洛杉磯地區(qū)的人而言，這種便利真是千載難逢。

當(dāng)你管理著一座建筑物時，常常會與許多有意思的人物打交道。例如，有一對退休的、姓加斯科斯的老夫妻住在我的隔壁。我第一次見到老先生的那天，我正在房間里彈吉他，打算自己創(chuàng)作一首歌曲來自娛自樂。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我開了門，發(fā)現(xiàn)一個大約70歲的老頭雙手捧著一個黑色的盒子站在門外。他告訴我他聽到我在彈奏歌曲，覺得很好聽，也很喜歡。他說盒子里是一頂黑色的牛仔帽，希望送給我，或許在某些場合可以戴上。

那場景真是很溫馨。我對他表示了謝意，并知道他的名字叫查理。

四年的光陰轉(zhuǎn)瞬即逝。一個星期三的下午，由于連續(xù)兩個星期的晚上都接到住戶們的各種瑣事的電話而搞得我一直都沒有休息好，我當(dāng)時正躺在沙發(fā)上打瞌睡。那天中午我已經(jīng)提前下了班，打算先休息一下，然后開車去好萊塢看“My Morning Jacket”樂隊（由肯塔基州的五個鄉(xiāng)巴佬組成的樂團，主唱為Jim James，在美國本土頗受歡迎）演奏的一場音樂會，還準(zhǔn)備與一個朋友見見面。總之，時間表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下午兩點左右，電話鈴?fù)蝗豁懥似饋恚俏业耐聫霓k公室打來的，說是FBI有事找我。電話里，一名FBI特工聲稱要向我了解一下住在我的公寓設(shè)施里的一位住戶。

當(dāng)時我是躺在沙發(fā)上接的電話。于是我說，“我們能明天見面嗎？”

對方的回答是否定的。“你在哪里？請馬上來辦公室一趟。”

我來到辦公室。一名身穿黑色T恤衫和藍色牛仔褲的高個男子正站在里面。見我走進來，他關(guān)上門，將一本文件夾放到桌子上，然后翻開文件夾，指著其中一頁。只見它的標(biāo)題是：通緝令。下面是一個男人和女人的照片。女子的姓名叫凱瑟琳 ·格雷戈；而男的叫詹姆斯 ·J.“懷特” ·巴爾杰。

這名特工詢問我這兩個人是否住在我的隔壁。根據(jù)我的第一眼判斷，我認為女的就是我的鄰居，卡洛爾 ·加斯科斯。于是我說我認識他們，是我的鄰居。

巴杰爾曾多次入獄，圖為年輕時的巴杰爾

老年巴杰爾

盡管我從未聽說過凱瑟琳 ·格雷戈這個姓名，但是對懷特 ·巴爾杰這個名字卻較為熟悉，還是在波士頓大學(xué)讀書時就多有耳聞。不過我對此人并無實質(zhì)性了解。只是覺得他是類似吉米 ·霍法（他是美國一個工會的負責(zé)人，也是一個罪犯。在20世紀50年代到60年代，他曾擔(dān)任國際卡車協(xié)會會長。他認罪后，接受了近十年的監(jiān)獄生活。1975年7月30日，霍法在底特律的一個停車場消失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式的人物。“這個人失蹤了，找不到了。”這件事聽起來幾乎就是一個笑話。

所以，我呆呆地站在那里。這名FBI特工問道，“你有什么看法？”

“從我的表情你能看到我的態(tài)度。”我答道。

“我需要一個百分比。”他說道。

“99.5 %，100%。”我告訴他。

詹姆斯·巴爾杰的部分人生犯罪活動已被拍攝成電影和電視劇，圖為劇照

策劃抓捕

他隨即拿起手機。當(dāng)這一切發(fā)生時，所處的場景令我感到好似處于剛剛發(fā)生了一次爆炸聲響的電影之中。現(xiàn)在自己要應(yīng)對某個從不熟悉的事情，不知道正在發(fā)生什么事，也不知道即將發(fā)生什么事。

這件事牽涉到一個老人，他曾給我買過自行車車燈，因為他擔(dān)心我在夜晚騎車如果沒有車燈會有危險，而現(xiàn)在我被告知他是一個聲名狼藉的亡命之徒。

此時，另一個身穿夏威夷式襯衫的特工突然走了進來。“我們需要一把他那間公寓的備份鑰匙。我不想破門而入。”穿黑色T恤衫的特工說道。

“OK，鑰匙給你。”我找出備份鑰匙。

穿夏威夷襯衫的特工離開了。“從通緝令上可以看出，這個男的是個高個子，你說不定可以幫助我們抓捕他。”穿T恤衫的特工說道。

聽到這番話，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我只能給你們鑰匙，告訴你他住在哪里。但是我真的不能確定我還能幫上什么忙。”

“你瞧，我們不便直接闖入他住的公寓，我們必須確認他正在家里，如果是女的在家，那不是我們要抓的目標(biāo)。所以，你為什么不能去敲一敲門，去試探一下？”

幾個月前，卡洛爾曾經(jīng)告知這座公寓設(shè)施里的其他住戶：查理開始呈現(xiàn)老年癡呆癥狀，心臟也有問題。因此，白天她在門上貼出告示——“請不要敲門”。作為一名物業(yè)管理的經(jīng)理，我通過平時與他們的交談，得知查理在白天也時常睡覺。

我將自己了解的一切告訴了這名FBI特工。“你今天晚上干什么？”他隨即問道。

“我要去聽音樂會……”我說。

“那你可能要取消這些計劃。”他說。

于是我打了一個電話給那個朋友：“很抱歉，今天晚上的音樂會我不能去了。不過我暫時無法告訴你原因。”

隨著最初對此事的震驚情緒慢慢平緩，我意識到我要與這些特工待在一起直到將查理抓捕歸案。部署很快就開始了。一名特工的位置被設(shè)定在街對面建筑物的一扇窗戶內(nèi)，那里有很好的視野監(jiān)視到加斯科斯家的陽臺。另一名特工則去我住的公寓。我告訴他可以沿著一條巷子轉(zhuǎn)一條支路走到目的地，這樣就可以不必從前門而是從后面的一個小門進入公寓設(shè)施。查理和卡洛爾也就不會看到有陌生人走進了前門。我自己則從前門進入了公寓。

“他們家的落地窗的遮簾剛剛放下了。你沒有驚動他們吧？”進入公寓的特工問我。

“我一直和你們在一起，當(dāng)然不可能。”

我們走進我的房間。然后我給他畫了一張加斯科斯家的房間平面圖。這名特工邊思考著，邊提出一些怎樣讓這個家伙離開房間的想法。

我家的客廳緊挨著查理家的臥室。任何較為大聲的說話或者聲響都會被隔壁聽到。例如，查理能在第二天見面時復(fù)述我與我的朋友在前一天晚上爭論的談話，并且還問我，我與我的朋友為什么不會像他年輕時那樣與他的伙伴動不動就嬉鬧或者相互咒罵……

我們進入我的臥室，關(guān)上門和窗戶，低聲地商量起來。最后我們策劃的方案是：這名FBI特工去他們開來的汽車里取一把剪鎖鉗，然后進入公寓設(shè)施的公共停車庫，將加斯科斯家的儲存箱上的鎖剪斷。

此時，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卷入一個非常事件。它有點像是一部故事片。我正在經(jīng)歷一次有趣的人生過程。一種刺激神經(jīng)的興奮使我忘卻與住在隔壁的這個人這些年建立起來的情誼。這意味著我要與過去四年期間的近鄰決裂，盡管他每年都曾經(jīng)送我圣誕節(jié)禮物。

得手

我們一起進入公共停車庫，將查理的儲存箱上的鎖剪斷，然后回到我的公寓房間。“OK，干得不錯。我現(xiàn)在就出去，把一切準(zhǔn)備工作做好。等一會打電話給你，你去敲他的門，把他引出來。”這名FBI特工顯露出很自信的模樣，說道。

“不行！不行！我還是回到我的辦公室，從那里打電話給他，讓他到辦公室來見我。你們的人在他來的路上就可以行動了。”我說。

我回到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想起了查理這個鄰居。他究竟干了些什么壞事？我上網(wǎng)用《維基百科》搜索了“兇殺、賭博和勒索欄目。在很后面的條目中，我讀到了他與他的一個黑手黨伙伴在最后一次公開場合露面時他說的一句話：“當(dāng)我面臨困境時，我就持槍外出狂射。”

我開始琢磨在這天發(fā)生的事件中涉足的程度。是我膽小怕事嗎？我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人啊！正在此刻，電話鈴響了起來。是FBI特工打來的：“現(xiàn)在就打電話。”

我有點舉棋不定：“喂，老兄，我剛才讀到這個兇殘的家伙的一些事情……我原來對此并不了解。”

“別擔(dān)心，別擔(dān)心，他絕不會知道的，絕不會知道。”

特工們的話顯然不靠譜。不過我已經(jīng)決定不去聽音樂會了，所以我說，“好吧，我來打電話。”

我撥通了加斯科斯家的固定電話，但是無人應(yīng)答。于是我松了一口氣。很慶幸，他們不接電話。

“抱歉，老兄，他家沒有人接電話。你們該想什么別的辦法。”我打電話告訴FBI特工。

“你肯定不愿意上他家去敲門嗎？”他問道。

“老兄，你看他家的窗簾是關(guān)著的。他總是帶槍在身上。一旦他來開門是握著槍的，怎么辦？”

“喂，老弟，在想什么呢？”他問道。

我在考慮自己的安危。查理會不會在我還未講清來意之前就開槍了？

正當(dāng)我用手機告訴FBI特工我不打算去敲門時，辦公桌的電話響了。是卡洛爾打來的。于是我向她解釋說他們停車庫的儲存箱上的鎖被人剪斷了。我剛才給你們打電話，想要查理到停車庫來，與我一起去察看一下。當(dāng)然，我也可以打電話報警，讓警方介入。

電話里可以聽到卡洛爾與查理商量的聲音。不一會兒，她通知我：“他五分鐘后就過來。”

“那行，就這樣。”我掛上電話。馬上把這個消息打電話告訴FBI特工：“他一會兒就來了。你們收網(wǎng)吧。”

我走出辦公室，站在街邊，街對面正對著的房間就是查理的家。卡洛爾此時走到陽臺上，注視著我。只見她看了看我，又把目光轉(zhuǎn)向停車庫，然后又看看我。我不知道她是否察覺到什么。不過她的神態(tài)瞧上去有些擔(dān)憂。

卡洛爾剛從陽臺上退回屋內(nèi)不多一會兒，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FBI打來的。“我們逮到他了。你可以去聽你的音樂會了。”

真名叫巴爾杰

于是我穿過街道，回到我的公寓，換了一套服裝。此時，我感到一陣子興奮，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走下樓梯，推開通往停車庫的金屬門，眼前的場景猶如現(xiàn)實的電影拍攝畫面——兩輛SUV停靠在那里，我的鄰居，查理 ·加斯科斯戴著手銬站在那里，周圍聚集著六七名FBI特工，他們正描述著整個抓捕過程，相互取笑著。

查理看到了我，神情似乎顯得如釋重負。卡洛爾站立在幾英尺遠的地方，也被手銬銬著。她看到了我。“喂，喬西。”她依然與我打招呼，但是我只是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我鉆進自己的小汽車，驅(qū)車上路。在行駛期間，我用車載電話給哥哥打了一個電話：“你絕不會猜到我今天遇到了什么事！”

“有什么新鮮事？”

“我?guī)椭鶩BI抓到了聯(lián)邦政府通緝的一個重要潛逃之徒。”

因此，在隨后的幾個月里，我的家人一直擔(dān)心我的命運。我的朋友們甚至打賭推測我還能活多長時間。

一天，我剛回到公寓，就在郵箱中見到一封來信。信寄自“普利茅斯懲戒所”（一座位于馬薩諸塞州普利茅斯縣的監(jiān)獄），我拆開信，看到了熟悉的筆跡和用詞格調(diào)——與我的鄰居查理 ·加斯科斯以前寫給我的圣誕卡以及其他一些日常對話時所用的語言風(fēng)格都頗為類似。不過在這封信中， 他自我介紹說他叫詹姆斯 ·巴爾杰…… 我隨后給他寫了一封回信：“你現(xiàn)在知道，在你被抓的那天，我是干了點什么的。我的家人為此有點焦慮。因此，你懂得，或許再給我寫封短信，表示你的‘隨遇而安’，會更令人寬慰一點。”

他不久寄來一封回信，說道：“瞧，他們抓我時有你幫助或者沒有你幫助都無關(guān)緊要。別杞人憂天……”

這樣一來，我的母親的心情確實好了不少。

如今，新的鄰居搬了進來。他們似乎都是十分友好的人家。然而，世事難料啊！

后記

詹姆斯 ·巴爾杰被捕之后，在波士頓接受了審判。他以11起謀殺案和其他罪行受到起訴，最后被法庭判處兩次終身監(jiān)禁。FBI最后一次發(fā)出通緝令，到將其抓捕歸案整整花費了16年時間。該犯目前在佛羅里達州某監(jiān)獄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