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風景的房間

◎ 理亞

看不見風景的房間

◎ 理亞

在一個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周末，我的女朋友Y小姐第42次決定和我分手。

“為什么？”我習慣性地問。這些年她和我分手的理由千奇百怪，有時是因為天氣不好，有時是因為排骨太咸，有時是因為我喝水的樣子像哈士奇，但總歸我們還在一起。

“因為我們的房間看不見風景。”Y小姐這次看起來相當堅決，“我感覺我要死了。每次打開窗戶，除了跟我們住的這幢公寓樓一模一樣的樓房，我連一個煙囪都看不到——我和我的想象力正在死去。”

我很同情她，畢竟在我認識她時，她像海倫娜一樣美麗，現(xiàn)在卻像俄羅斯大媽一樣坐在小房間里勤勤懇懇地削土豆皮。

我們都讀過很多書，看過很多電影，喜歡文學與藝術(shù)，但也同樣缺乏六便士。工作多年后，我們身上全部的六便士加起來也只夠在這個城市換來一個看不見風景的房間，推開窗戶既不會有佛羅倫薩的美景，也不會有鴿子飛過阿諾河的上空，連一個可供牧羊女爬上去的煙囪都沒有。這個房間嚴重地限制了Y小姐的想象力，使她患上了內(nèi)分泌失調(diào)和間歇性頭痛以及別的什么讓聲音高30分貝的疾病。

“很遺憾，”我聳了聳肩，“除了這個房間，我什么都不能給你。”

“你覺得我在和你開玩笑嗎？”

“無論如何，我們至少還有窗戶呢。”在Y小姐用削皮刀逼近我的鼻尖之前，我舉起雙手這樣對她說。

最后，我和Y小姐還是沒有分手，也依然住在看不見風景的房間里，唯一不同的是，如果你到我們家來做客，會看到窗戶上用油彩畫滿了松樹和月亮。

“女人總是喜歡看得見風景的房間，但對于男人來說，風景就在心里。”Y小姐對我的牢騷充耳不聞，哼著歌兒慢悠悠地削起了土豆皮：“多美啊，我們就像住在東山魁夷的畫里。”

（摘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17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