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左相聲笑料剖析所見

劉季昌

（一）

上個世紀80年代，當相聲一度躑躅不前的時候，曾經出現過一組別開生面的相聲新篇，《虎口遐想》《電梯奇遇》《自我選擇》《特大事件》等接踵而至，讓人們目不暇接，眼前一亮。這組相聲的創作者便是梁左和姜昆。

梁左時在不惑之年，由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曾在北京語言學院任教。一次姜昆求助梁母著名女作家諶容時，偶與梁左談起相聲創作，姜昆對梁左的幽默小說《虎口遐想》十分欣賞，遂相約攜手創作和改編相聲。繼《虎口遐想》以后，又相繼推出《電梯奇遇》《自我選擇》《特大事件》《著急》等，一時間震動相聲界，獲得如潮好評。二人合作也如魚得水，佳作頻出。

梁左是一位多產作家，除與姜昆合作以外，還為牛群、馮鞏寫過《小偷公司》，為笑林寫過《海島遇險》。據說《家庭怪事》《老人與時代》《捕風捉影》《處長上課》《合家歡》《美麗暢想曲》等作品，也都出自梁左之筆。

正當人們對梁左的作品稱奇道妙、愛不釋手并寄予莫大期望之時，梁左不幸英年早逝。往者已逝，固然令人感到惋惜，然而唯有努力學習梁左刻苦創作的精神，領會他與姜昆獨僻蹊徑的三昧，繼承他未能完成的事業才是對他最好的懷念。

（二）

梁左在喜劇創作方面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和繼承的東西，搜集、整理和研究他的作品是時代賦于我們的任務。

初識梁先生獨辟蹊徑的相聲作品有以下幾個特點：

1.天馬行空的想法先寫成幽默小說，然后改為相聲。

2.這些小說多半是受“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創作手法”影響寫成的，用梁左的話說“我要洋，洋得地道；土，土得掉渣，兩者接合不留痕跡，荒誕派，無主題、心理結構、情緒情節的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寫法。”

3.語言采取地道的北京話和觸及當代人們痛癢的接地氣的的語言詞匯。

4.心理揭示方面的表述大量借鑒小說的“意識流”和電影的“蒙太奇”手法。

5.這些新穎別致的設計和構思，是由“文學師”梁左和“相聲師”姜昆聯袂完成的。

梁左獨出心裁的設計，還要有知音者體現，姜昆是梁左相聲的親密伙伴。梁左說：“相聲在很大程度上要靠演員表現，這一點姜昆是做到家了。”

（三）

相聲離不開包袱（笑料），相聲的主題與結構是由包袱組成并體現的。不同的相聲主題和相聲結構，就有不同的笑料來體現。知著見微，梁左獨出心裁設計的相聲亦然。

梁左相聲笑料有什么特點呢？筆者從梁左《虎口遐想》《自我選擇》《小偷公司》這三個有代表性的文本中，采集歸納過一些分類剖析數據，供愛好者們參考。

《虎口遐想》約有42個笑料。其中癡謬（由傻話、瘋話、大實話等產生的笑料）12個；自謔（由自嘲自卑自我調侃產生的笑料）7個；評謔（由諷刺評論產生的笑料）6個；餒轉（瞬間出爾反爾產生的笑料）6個。這四類笑料占全部笑料的74%。

《自我選擇》約有25個笑料。其中貶謔類笑料（包括戲謔、評謔、自謔）10個；癡謬類笑料（包括癡謬、悖謬、謬態）7個；餒轉類笑料3個。這三類笑料占全部笑料的80%。

《小偷公司》約有笑料14個。其中餒轉類笑料4個；時萃類笑料（包括時尚詞語）3個；癡謔類笑料3個。這三類笑料占全部笑料的86%。

綜合統計，這3段相聲大約共有81個笑料。其中癡謬笑料21個，占全部笑料的25%；餒轉笑料13個，占全部笑料的16%；評謔笑料11個，占14%；自謔笑料9個，占11%。這四類笑料占全部笑料的67%。

從以上數據我們可以看到癡謬笑料、餒轉笑料、評謔笑料、自謔笑料這四類笑料是構成梁左獨出心裁的怪誕相聲搞笑的主力軍，而使用戲謔類（甲乙彼此諷刺挖苦）的笑料甚少。為什么呢，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癡謬笑料是梁左常用和擅用搞笑的重要手段。“魔幻現實主義”創作手法離不開荒謬、怪誕、吹噓，離不開胡話、傻話、瞎話、大實話。換句話說，癡謬笑料是他夯實“魔幻現實主義”創作手法的基礎。

2.在“魔幻現實主義”創作手法基礎上，餒轉笑料表現為人物思想行為怪誕、嘴上吹噓、色厲內荏，常常不能自圓其說、出爾反爾，形成笑料。評謔笑料表現為在怪誕、吹噓基礎上，信口雌黃、妄自評論形成笑料。而自謔笑料則體現為梁左相聲中的主人公都是些生活中的小人物，心比天高，命如紙薄，吹噓怪誕與現實生活中無奈互相映襯形成自嘲、自謔式的搞笑。這些都是“魔幻現實主義”創作手法的具體體現。

3.逆謬類笑料（逆時空亂用時尚詞語）在梁左相聲中時有所見，在《特大新聞》中比較多。使用這一類笑料產生接地氣、富有時代特點、貼近生活的效果。

研究梁左相聲創作手法的同時，還需要學習、參考和研究他在創作電視情景喜劇《我愛我家》《閑人馬大姐》等作品中的技法，研究他在《我愛我家》中使用笑料方面的特點與技巧，洞悉《我愛我家》的現實主義寫法與魔幻現實主義寫法在使用笑料方面的區別。

王朔說：“一個人光寫東西就寫了20年，聽上去夠老的，但你也可以說‘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只有這樣跨度才能看清一種新語言的發育過程，從粗獷到圓熟。……我以為老梁的語言在‘新北京話寫作各路人馬中是自立門戶的，這在電視情景喜劇《我愛我家》中可說是達到頂點。”

《我愛我家》是研究新笑料結構和顛覆窠臼形式的經典之作。梁左在情景喜劇《我愛我家》的笑料語言運用方面可以說達到了一個頂點。它沒有相聲那些程式和框框，運用得更加自然和諧、如魚得水，沒有生搬硬套，完全來自生活，瓜熟蒂落，水到渠成。這些是特別值得相聲界學習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