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樹
越往南走,沙子越細
直到星期五海灘
細如泥,卷起在海浪里
并不渾濁
沒有附著物或至多
附著一些海草什么的
被泡沫淹沒
只在短暫的一陣嘶嘶中
便又呈現自身
腳掌下的坍塌
并非沙的王國在毀滅
它有一種文弱的硬度
如智者面對審訊
沙子在風浪里激蕩
在長灘島
當孩子們蹲在沙雕前
豎起剪刀手,露出微笑或鬼臉
我內心的快門咔嚓一聲
它仿佛是甜的,如奶酪
是什么樣的塌陷
制造了身體的斜坡?
一蔸萵筍在早晨白霜中
嗤的一聲,葉莖處
被一刀削出一個斜坡
伴隨著結霜葉子的沙沙聲
父親直起腰來,臉上洋溢
熱氣蒸騰的微笑
這不像。像秋后算賬?
算盤,即便在灰塵的寂靜中
也有足夠的耐心
一個遠房表哥年輕時
吊著一塊大牌子在鎮上游街
走路的情形有點像我今天這樣
但我是欲望的歷史和身體的今天
開始清算。塌陷正是那虧空
一個丈夫虧空妻子的
一個父親虧空孩子的
一個人虧空四季美景的
斜坡。覆蓋著積雪
在那里滑倒,小火箱打翻
木炭在雪里吱吱作響
他們躺在雪地上咯咯地笑
那中間有我。那時候我擁有
這個世界巨額的美好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