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藝術(shù)（外二首）

李榮

凌晨時分被桃花夢的甜蜜驚醒

我像一只慌張的貓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落地窗簾自上而下遮擋住了貓的臉

卻擋不住貓急促的呼吸和曖昧的氣息

窗外的黑暗像遠處的群山一樣隱隱約約

偶爾有小轎車從樓下湖邊主干道快速駛過

它們滑過道路的聲音似曾相識

“詩歌是一門晦澀的藝術(shù)”

我隨手在記事薄上記下這一句

接下來的想象卻被一聲尖銳刺耳的

急剎車與水泥地摩擦的聲音打斷

像做愛做到一半臥室的門突然

被風或者睡眼惺忪的孩子推開

“現(xiàn)在，詩歌是一門尷尬的藝術(shù)”

窗外的黑暗停止了運動，我的腦海

也停止了對另一個人的想象和贊美

“我懷疑事件的真實性

是黑暗給了我懷疑的勇氣?！?/p>

一枚彎到不能再彎的月亮卻并不理會

此時此刻我內(nèi)心的恐懼、孤獨、饑餓

和不可告人的秘密，兀自帶著涼意

滑進三點一刻烏云堆積的黑暗中

短暫的沉思之后我終于明白

在黎明到來之前，所有的詩歌

其實都是一門偉大的黑暗的藝術(shù)

出神

黃昏時分，突然下起了小雨

有幾滴，貓著身子

不知道翻了多少個跟斗甚至

拐了多少道彎擠進我的小屋，更多的

在窗外漫無目的地飄舞，去向不明

房子不大不小，除我之外

正好還能容得下這些雨滴

以及雨滴帶來的黯淡的光

像一個人狹窄的心里

總?cè)莸孟铝硪粋€人

它們在地板上打著轉(zhuǎn)

并不知道厄運將至

像有些生命消失卻不會留下痕跡

像暗自出神的我還停留在

房子被大水淹沒的想象中

雨還在下，我還在發(fā)呆

黑夜不知不覺來臨

遠處的燈火看起來孤單而寂寞

我懷疑頭上的白發(fā)

會不會變得像窗外的深淵一樣黑

與月書

秋風起，天漸涼

豐滿的月亮掛在桃花嶺的樹梢上

月亮之下，我對那些

把湖水比作鏡子的人不以為然

月黑風高的夜晚

再清澈的湖水也如亂世混沌

風止可以抬頭看云，風起可以低頭看湖

抬頭與低頭之間

也許隔著一朵玫瑰，也許隔著一座故鄉(xiāng)

當然，也有可能隔著生死

據(jù)說緊鄰湖畔的二環(huán)線

就能通往生死兩茫茫的遠方

繁星棋布蒼穹

仿佛昨日經(jīng)過的山坡上

成片怒放的野菊花

它們在微波中抱著明月蕩漾

多么像一個心碎的人

靈魂被扭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