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外一首）

蔣三立

青石板路延伸到河邊的碼頭

有幾個人影在斜陽下晃動

渡口，一只小船、幾只魚鷹浮在河面

在黃昏的風里，漂來了長長的木排

“吱——嘎”的棹聲，像古樹落下了殘枝

老街上沒有了我要找的人

順著河流望去——一座大橋在不遠處橫

跨，車水馬龍

一群鴿子從暮色里飛回

臨街的門“咿呀、咿呀”地顫動了我的心

從窗戶里透出昏暗的光亮

照著記憶中狹長的影子

拐彎處，鐵匠鋪的爐火一片紅亮

打鐵的老張，依舊是一副鐵的模樣

掄起鐵錘，有力地錘打著紅彤彤的鐵

“叮、叮、叮”一聲聲敲碎老街的寂靜

放出羊群

神說，“放出自己的羊群”

放出天空中七彩的云朵

一夜奔跑，樹高于天堂

離沉默最遠的地方

罌粟花展開了最后的誘惑

我的羊群放開歡樂的四蹄

踩響了平川青草的疼痛

天空中的淚水

滋潤腐爛的根

教堂的暮色籠罩匆匆的人群

鐘聲響過

許多苦難的光芒使許多幸福的臉龐

失去了光澤

神說：“涉過河水，水必不漫過你”

多么疲憊也不要停下

看天空，鷹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就飛向更高處

想童謠，多么好的天，飄雪花呀

多么好的地，落腳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