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暮色開始降臨

四川 衛 鋒

當暮色開始降臨

四川 衛 鋒

城市的燈火，一盞盞亮起來了，暮色開始降臨。

月亮，順著草尖，攀著樹梢，悄悄地往上爬，有那么短暫的一刻，月亮卡在了樹杈上。晚歸的鳥兒鳴叫著使勁扇動著翅膀，才讓它終于越過最高的樓宇，站住了。

站在天空的月亮，久久俯視著燈火中的城市，它望見了川流不息的車流、人流，望見了回家的匆匆腳步，廚房里叮叮當當的女人，走在墻角下的貓，還有窗戶前，我靜立的身影。

男孩和女孩，手拉著手，從小區外走來，走到燈光和月亮都不容易擠進的樹陰下。微光里，男孩用右手掏著衣兜，又用左手掏著衣兜，似乎在尋找著什么，臉上還寫著焦慮。

最后男孩從左衣兜里掏出一只手來，又從右衣兜里掏出一只手來，再把兩只手放在自己的身后，該完成的都完成了。

我看到了青春。

夜色，濃了一些，月亮又爬高一點。

隔壁的房間里，一個女人的尖叫聲，那么忽然地響起。

我猜想著她尖叫的原因，半小時后，見她輕盈地走在院子里，她的左手，放在男人的右手臂彎里。他們低頭說著什么，女人一下紅了臉，小手輕落在男人的身上，笑聲散落在月光里。

風，吹來，柔軟，剛剛能撫動她的頭發，舞動她白色的紗裙。她突然把手從男人的臂彎里抽離，彎下腰去，彎在大朵大朵的紅玫瑰前，紅紅的玫瑰開得正艷，映紅了她的臉。

我看到了流金的歲月。

一只狗，站在樹下，朝樹上望。它的眼睛里，一只貓，在樹上，忽上忽下，忽下忽上，圓睜著的眼睛里，有緊張和猶豫，而狗的眼睛，專注，還有得意。它們就那樣彼此望著，僵持著。

一只小老鼠，驚慌地從樹前跑過，狗的前爪立刻趴下，貓弓起背，起伏著春天的風。

小老鼠，無意間成了那個解鈴人。

對面的陽臺上，一個女人正看著我，她是不是在想：那個女人為何站在窗邊那么久？她在想些什么呢？

我一直在看風景，不小心一下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而現在我該想一想：她會怎樣去想，我想了些什么？

白發，像絲絲月光，分散著爬上生命的樹梢。手當梳子，有幾根黑的，白的，為再也回不到生命的枝椏，嘆息。

抬頭，已是滿天星斗，月懸天際。

夜色里，有花的芬芳路過。

花兒，在該開花時開花，該凋謝時凋謝，不問春夏，不問秋冬，不問出處。

當跳起的高度越來越低，當字開始在眼中模糊，當長出第一根白發，對第二根白發長出時間充滿忐忑，當一些人和事，疊起來又悄悄消失……漸漸矮下去的生活里，體檢表里的不正常值開始攀升。

暮色降臨后，一盞盞燈亮起來，期待，有那么一盞燈，是為自己留的。燈下，是愛人的笑臉，還有親人殷切的期盼。這笑臉，期盼，如燈塔，指引著回家的路。

樹上的葉子一動，風就來了，山在掙扎中依然挺立，再挺立。久了，只剩下一條在風雨中裸露著的神經，麻木是這條神經最好的狀態，而最不好的是夜色中撕裂又擴散開來的疼。

夜，籠罩了整個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