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只從左腳移到了右腳

⊙ 文 / 桑 子

詩歌

陽光只從左腳移到了右腳

⊙ 文 / 桑 子

桑 子：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著有詩集和長篇小說十余部。獲《滇池》文學獎、儲吉旺文學獎等。現居紹興。

綠松石的下午

——致頤和園

強盜曾擄走黃金，王孫已死

忘掉他們

像忘掉厄運

他們常回來哭泣

這么多水

枯枝敗葉漂在上面

樹木一直在生長

一直與自己分離

茂密是一件兇猛的事

它濾掉了光和光的幻想

縫隙之間有王冠，寶石的切割線

和一些詭計

它們的女人甜蜜而憂傷

從陡峭的葉片上走下來

被賜福的鞭子抽打

裸體者沉默不語

麻雀在兩棵光滑的側柏之間

被哺育

我們的悲愁永遠不夠悲愁

一個幸運的男人

生下來就是倒著活回去的

龐大在驅策無用的事物

他的果園四季掛果

每一季都盛產

一只飛鳥關在一只老狗的眼球里

更迭的光線和暗影就是死去的鳥

它們沒有像石頭一樣從天上掉下來

去了哪兒 這些說不出名字的不幸

山脈河流總是無辜

它們充滿了對更壞之事發生的期待

巨大的天空在我們頭頂飛來飛去

有人在廟堂點香祈禱，握緊云煙

木魚敲打著年號和朝代

這份來自天上的重量

發出毒蛇吐芯的聲響

我們坐在大火上喝酒

飲我們的子孫

消耗真金白銀的太陽和月亮

陽光在驅散無生命的軀體

我們走過它的十分之一

坐下來看云

我們習慣遺忘，像一陣風一場雨

雙腳如奔跑的鷺鷥

哭頌著瘋狂的月亮

活得像個詩人

想象一場大雪如瓢潑夏日

一次游走如一次冒犯

冒犯湖邊青銅的金牛

總認為有重要的事在迫近我們

湖底逃不走的權貴有愚蠢的聚會和紀念日

有哭泣，腳踝的尖叫，洞簫和無數個黃昏

沉下的月亮，由太陽打撈

白天，月亮的尸體漂滿了整個湖

那么多目光在光芒深處開出陰暗的溝壑

墳墓在亮處聚首

枯草彎曲如還俗的僧人

儀容不整的烏鴉落在草叢中

歡迎來到這里——

很遺憾你看不到我了

枯敗的荷葉下盛開的春天

大樹旁陌生的臉

許多老北京人

他們粗魯或有禮

房子在修繕

龜裂的祖先們正在被修補

打一場戰爭不如征服一個夢

灰塵般散落的

還有寺廟上空籠罩的香火

多么湛藍啊

所有的懷想不過暗戀一場

火的尾巴

靠近災難

一下子就覺得自己活在世上

四面八方不存在的明天

毛發倒豎 冰雪堪憂

寺廟空曠

所有的歧路長滿矮小的灌木

許多人只獻出了肉體

而非靈魂，死亡也一樣

不朽的事物在分崩離析

所有星星都像旋風

我們遲早被歲月出賣

未降生的雪都不是白色的

有好馬在河灘邊散步

它高貴的額頭貼不到野性的土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