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外三章）

四川 雁 歌

三星堆(外三章）

四川 雁 歌

這是一方沉默而神奇的土地。

我輕輕地來到廣漢，小心翼翼地推開那扇沉睡已久的大門。

從門縫，仿佛傳來一種渾濁的聲音，并伴隨一代遠古王國的嘆息。

仔細聽。這聲音，應該是從三千年前就已出發。

可能，源于村落炊煙的守望，源于耕作漁獵的姿勢，源于倦鳥歸巢的節奏。

但至少，與一件青銅有關，與一枚玉璋有關，與一片桑葉有關。

只是不知，眼前飛過的那只鳥，是否曾在青銅神樹上棲息或歌唱？是否撿拾過多年前田野的一粒麥穗？

能夠肯定的是，青銅大立人在時光的縫隙中，曾撐起一個古老的蜀國。

后來，遺失的文明碎片流落風塵，堆成三星。

幽深的光芒，點亮長江文明的源頭，指引一只蠶緩緩蠕動的方向。

對面，是月亮灣。

有人正在細數，一顆，兩顆，三顆。蠶蟲，魚鳧，杜宇……

華清池

臨潼。驪山腳下。

一脈清泉，千古涌流。

溫泉，泡淡了時光的記憶，泡濃了一代君王的思念，泡艷了一位美女白嫩的肌膚。

家事的線索，國事的謀略，從下水道嘩嘩流出來，與梨園的歌舞應和。

最終，沿玉環脂粉滑下的一顆淚珠，沒能遮住大唐的漏洞，和疤痕。

傷口滲出的一滴血，從長安流到馬嵬驛，濺濕了湯池中那塊潔白的浴巾。

黃昏。一朵海棠，掛在深秋直立的樹上。

是的。溫泉太滑，江山在玉腿下打了個趔趄。

秦 俑

阿房宮的一把大火，綿延三月。

最后一縷灰燼，散落在你三層土布的衣襟之上。

除卻一片黑，只剩下銹蝕的劍光，將黃土劃開一道口子。

不見血，也沒有呻吟。

只有草尖上凝結的沙礫或寒霜，似乎在阻止一截歷史的痛。

月光下，一粒黃沙在閃爍。不，是一雙眼睛在閃爍。細數，是八千雙眼睛在閃爍。姿勢同一，直面向東。

每雙眼睛背后，應該有一個故事。可能站得太久，忘了出發的地方，想不起母親的面龐，喊不出兒子的乳名。

一陣風吹過，會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

也許是嘆息，也許是想家。

華 山

這里是華夏之根，據說萬物由此生花。

天柱拔地，突兀而起。除了白云，甚至看不到由平地到高峰豪邁的步履和起伏的節奏。

筆直的軀干，絕不旁逸斜出，猶如關中漢子的耿直與痛快。

把所有的贅肉和多余的蔭庇全部卸去，你裸露的肌膚，直奔歲月的主題。

比如千尺幢的險，老虎口的絕。

更多時候，你一腳踩踏秦嶺，一腳橫跨黃渭。仿佛巨人，注視遠方與落日。

綿延巨幅的石崖，鋪成群山的脊梁。撐起蒼龍嶺的龍魂，鎮守金鎖關的險隘。

那些深不可測的石洞，是隱藏的道或故事。一半驚險，一半柔情。古今的跫音，至今還在這里回蕩。

遙望勁松，暮色蒼茫。不知誰與飛度？

蓮花峰，誰在吹簫弄玉？北峰，誰在華山論劍？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僅僅是指險要與蠻力。而面對智者，你總是敞開懷抱。

其實，打開你的門豈止一扇。懸空棧道，只是另一種抵達。

當然，去全真道觀，最好拒絕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