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河的卒子

◎ 章銅勝

過了河的卒子

◎ 章銅勝

在文人中，胡適的應酬算多的。胡適在北京請客，除常去中央公園旁的幾家飯店外，還去陶園、華東飯店、雨花春、六國飯店等十幾家飯店。除了請客，他還經常參加各種宴請，所去的飯店和他要應酬的人一樣多而雜。

《胡適的日記》1922年2月10日記載道：“敬齋請我吃飯，初意可見宋魯伯，不意他沒有來，席上一班都是俗不可耐的人。吃了飯，他們便大賭，推三百元的牌九。”飯后，胡適不便即走，就陪在旁邊看賭牌九，真是無奈中的無奈了。晚年的胡適拋開了盛名的牽累，自稱是“過了河的卒子”，在社交和應酬上豁達了許多，“已經脫了襪子脫了鞋，在河邊漫步”了。要經過人生的歷練后，才能有這種瀟灑、隨意。

周瘦鵑雖非膏粱子弟，卻繼承了明清蘇州文人的生活情趣，講究吃法。他任蘇州作協小組組長時，每月都召集大家開兩次小組會議，名為學習，實為去松鶴樓聚餐。每次聚餐前，周瘦鵑都要提前三五天到松鶴樓去一次，并指定廚師。如果指定的廚師不在，他就另選日子。周瘦鵑認為到飯店吃飯不是為了吃飽，而是為了嘗嘗味道，不會吃的人“吃飯店”，會吃的人“吃廚師”。

按選定的日子到松鶴樓，指定的廚師上來問：“各位今天想吃些啥？”周瘦鵑答曰：“隨便。”一切便由廚師作主了。

陸文夫在《美食家》里寫朱自治與孔碧霞治宴：“桌子上沒有設花，十二只冷盤就是十二朵鮮花，紅黃藍白，五彩繽紛。鳳尾蝦、南腿片、毛豆青椒、白斬雞，這些都是顏色醒目的菜。熏青豆、五香牛肉、蝦子鲞魚等顏色不太鮮艷，便用各色蔬果鑲在四周，有紅的山楂、綠的青梅。一張大圓桌就是一朵巨大的花，像荷花，像睡蓮，也像向日葵。”經過藝術的夸張，這樣的吃法美則美矣，但離生活遠了點。

現實中的陸文夫遠沒有這樣的文藝范，他的吃法瀟灑。

1964年，陸文夫在南京的李家莊生產大隊參加勞動。身乏心累的他趁天色昏暗敲開店門，“急買白酒半斤，兔肉四兩”，“仰頭，引頸，豎瓶，見滿天星斗，時有流星，低頭啖肉看路，聞草蟲唧唧，或有蛙聲。雖無明月可避，卻有天地作陪”，已然“夢里不知身是客”，“一夜沉睡到天明”。

（摘自《烹調知識·原創版》2017年第9期 圖/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