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秋偉
窗戶之外
孫秋偉
此刻,就在我眼簾底下坐著三個騎行族的身影:一個頭上包著鮮艷的彩布,黑黑的皮膚都能反光,又一個披肩的長發。他們互相旁若無人的大笑著,支起膝蓋,躺在炎武廣場的草地上,曬著午后慵懶的陽光,每人身旁都放著一些簡單的東西:一副眼鏡,一個帽子。那種比較高科技形狀很拉風的眼鏡,具體能有多少功效就像女人的化妝品一樣,永遠不知道究竟,只是堅信那是存在的。另外在樹蔭底下躺著的我看不清楚。無疑他們已經趕了很長的路。再過一刻,是還有很多路的。醒目的三輛價格不菲的山地車,頻頻引來路人的注目。那種年輕的活力直襲到我臉上來,雖然他們坐的地方是在我單位的窗戶之外。
窗戶以外,話可不就在這里了。永遠的窗子以外,不是玻璃窗就是紗窗,總而言之,窗子以外。
所有活動的顏色,聲音,全在那里了。你并不是看不到或者不想看到。只不過都在你的窗戶之外。多少棟新建的仿古建筑,多少條臨時改建的河流,昨日由窗子映入你的眼簾。那是多少現代化的足跡,每一個前來拍照的朋友,都是充滿向往的;每一個跟團前來的游客,都是充滿期待的。期間還有的是汗水和白花花的銀子。可是你并不一定能看到,所謂的江南古鎮前身該是如何的。確實又該是如何的呢?因為這一切,全都是在你窗戶之外展演著的。
坐累了,站起來踱幾步,窗子以外的世界本就十分有限:警務站里擠滿了人,又不知是哪家和哪家發生了什么事,民警們勉強地笑臉相迎,前頭的雙方崩紅了臉,寸土不讓,拉開架勢,隨時準備開架。遠處的幾個倒是優哉,圍在空調口,愜意地享受著夏日里的陣陣涼風,時不時地還起哄幾句。大概見慣了這種場景,些許過一會,大家散去,就和沒事的昨天一樣。
送快遞的來了,總是那幾張熟悉的面孔,曬得黝黑黝黑的,讓我想起那個騎單車的黑小伙,同樣的黑,卻黑得那么不美觀。不禁笑笑,怎么自己這么會自娛自樂。又或許送快遞的是不要美觀的吧,別把東西丟了或送錯了才是實在的。要不這個月工資沒了,就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氣悶了把筆這么一擱,這叫什么生活!站起來,穿上不能算貴的鞋襪。但這雙鞋的價錢足夠——想它做什么,反正有人每月的工資,一定只有這價錢的一點乃至于更少。你出去叫黑車,千燈的古鎮景區口,總是排滿了黑車。黑車師傅嘴里所討的價錢當然是要比市場高一點的。難道你就傻子似的答應下來?不!不!30塊。開就開,不開我找別輛!心里很明白,如果充當內行,該說25快……但是你好意思爭?
汽車開動了,這千燈的風景仍然在窗戶之外,好不熱鬧,正值中飯時分,整條炎中路兩旁停滿了車,遠處有幾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歪歪斜斜地勾在一起,大聲地談論著什么。至于她們說的是些什么,那你是聽不見了。車子早就開得老遠了,并且你也無需要知道的。
車子越走越遠,前面碰到那種收飯店殘飯三輪車,立刻緊皺著眉,鼻子蒙得緊緊的。心里卻不知怨誰好。怨天做的事太古怪,好好的食物卻變成殘渣,更不清楚它會不會被二次利用,我們再花大價錢去為它買單。怨鄉下人太不怕臭,不怕臟,弄這么個沒有遮攔的三輪車在大街上招搖過市。更怨吃飯的人怎么如此浪費,桶里的殘渣中可以很明顯地辨出成品的菜肴不少。這么幾年就真的如此有錢了?真這么有錢了也沒必要糟蹋糧食啊,于是想起了三年饑荒中餓死的大伯。
熱烈的,必需的。在紛擾的街心里。忽然由你身邊沖出來兩個人。一男一女,個個提著兩腿小步快跑。這又是干什么呢?公交車正在拐打彎,那兩人追著公交車,一邊上車,一邊向車里司機說話。公交車是煩人的,在黑車里真不禁替那在街旁等上半刻鐘的人擔心。那些望穿秋水不坐黑車的人。也就是因為他們的生活而必須計較和節省公交車和黑車價格上那相差的數目。
到了熱鬧的大街,你仍然像在特別的包廂里看戲一樣。本身不會,也不必參與那出戲;倚在窗口,你有的是一片閑暇。但是如果黑車師傅問你具體哪里下來,你會很吃驚,一下不知所答。生活所必需的你不缺乏什么,這次出來就也是不必需的活動。
走了,走了,隔著窗戶而過的生活,實在受不了,我要換個樣子過活去。健康的旅行既可以看看山水古剎的名勝,又可以知道點純樸的人情風俗,走了,走了,帶上你的行李,騎著那心愛的山地車,就是走他一個月兩禮拜也是值得的。
沒想到不管你走到哪里,你永遠都是坐在窗子以內。隔著一個窗子你還想明白多少事?
老老實實地坐在你的窗子里得了。窗子以外的事,你看了多少也是枉然,大半是不明白,也不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