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請別帶走我媽媽

湖北 熊薈蓉

時光請別帶走我媽媽

湖北 熊薈蓉

媽媽，如果疼，就對著我喊吧！我知道這些年，你已暗自吞下滾滾的熱淚與疼痛。我知道現(xiàn)在，好多好多的蟲子，正在噬咬你的身體。

你的身體，是我曾居住的一方水土啊！我的魚米之鄉(xiāng)。我的田園牧歌。

我真想變成一只鳥，用長長的喙，為你啄走盤踞經(jīng)年的疼痛。

媽媽，走不動了也別害怕。請緊緊地抓住我的手，緊緊地。

今生如此遼闊，失散的我們好不容易才聚攏。先是爸爸找到了你，然后你找到了我和弟弟。我們曾經(jīng)怎樣緊緊地生活在一起。

一床棉被覆蓋我們完整的溫暖，一口鐵鍋烹煮我們共同的甘苦。

然后，是爸爸，最先松開了我們的手。現(xiàn)在，你又開始了撤離。不，媽媽，我要牢牢拽住你的手。我們一起，來與命運拔一次河。

媽媽，請一定為我堅強地活著。

只要你活著，水光就一定會在我的眸子里瀲滟。

只要你活著，白云就絕對不敢來我的發(fā)間打坐。

媽媽，我是你七十年代發(fā)射出去的一枝箭鏃。我需要你的聲音，喚我回家。

媽媽，感謝你一直蹲守在我的戶籍欄里，隨時提醒我的出處與身份。

感謝你一生匍匐?yún)s給了我飛翔的翅膀。感謝你讓我懂得泥土的厚實與汗水的金貴。

你是我綴在故鄉(xiāng)的最后一枚紐扣。

現(xiàn)在，我想用文字磨成的繡花針，為你縫一件百衲衣。媽媽，你穿上就不冷了。你穿上，就不痛了。

哦，媽媽，你睡著的樣子真幸福。像一顆熟透了的果子，關不住生命的蜜汁。

你一定夢到了小小的我，拖著長長的辮子，光屁股的弟弟，正蹣跚著學步。

我看見藥水一點一滴地注入你的血管。

我聽見時間一點一滴地挪移它的腳印。

時光啊，請慢一點走，請不要帶走我的媽媽。

我只有這一個媽媽呀，只有這一條回家的路，只有這一座人間的屋檐。

在四面漏風的塵世，只要媽媽在，我就一直住在佛的慈光里。只要媽媽在，再過五十年，我仍是上蒼最垂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