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日朗瀑布

海 夢

佳作賞析

諾日朗瀑布

海 夢

站在山與海之間，我是一棵樹。

瘦瘦的風，搖晃著你滿頭白發，我思緒的葉子落光在冬季。敞開胸襟，緊裹你凍僵的小手，沒有春天的許諾，一張雪白的信箋，寫滿只有你我能懂的文字。

遠山的墻，厚得難以望穿，觀景臺上看不見你昨天的風景，我只欣賞你今天的勇敢。冷風把你晶瑩的淚珠灑來，打濕了我的夢窗，巨大的陰影撲倒在地上，心上的陽光被擠走……

遠方，電桿上的彩色葡萄在燃燒。長街、高樓、歲月、女人的微笑與我擦肩而過。我依然立在你腳下，低下頭尋找你心壁上我呼喚的回音。

（選自《散文詩世界》1993年5期）

[陳志澤 賞析]

海夢先生的不少散文詩堪稱經典，《諾日朗瀑布》就是一篇，值得認真研究，吸取其創作經驗。

一句“瘦瘦的風，搖晃著你滿頭白發，我思緒的葉子落光在冬季”，包含著多少意蘊？風是瘦的，搖晃著滿頭皆白的頭發，這樣感覺瀑布令人驚異。我思緒的葉子“落光在冬季”，是“我”對應瀑布的傷感，“你”與“我”的因果體現了諾日朗瀑布給予作者強烈的刺激，因了前文“站在山與海之間，我是一棵樹”的想象與比喻而獨特與恰切。“樹”當然可以落葉，“思緒”全沒了，一片空白，借助樹的形象說是落光了，無形變為有形，思想轉化為視覺，通感手法的運用不留痕跡。作者轉而思緒飛揚，諾日朗瀑布在他眼里是無數“凍僵的小手”，真是太奇特了，“我”竟然敞開胸襟將他們“緊裹”愛之何深、憐之何切！一轉，諾日朗瀑布又成為“一張雪白的信箋”，這是垂掛著的巨大瀑布形象，想象依然恰切獨特，為的是要表達“寫滿只有你我能懂的文字”的情思。“只有你我能懂”說明作者與諾日朗瀑布之間的知音關系，一種帶有神秘色彩的默契，一種只有“我”才有的獨特感受表達得很是微妙。

然而，再怎樣傷感的圖景，在作者眼前，還是能夠穿透厚得難以望穿的遠山望見瀑布的“勇敢”的，這就是作者慧眼獨具與人生哲學的體現了。“冷風把你晶瑩的淚珠灑來，打濕了我的夢窗，巨大的陰影撲倒在地上，心上的陽光被擠走”是對于瀑布圖景的遞補，冷風、淚珠、陰影與心上僅有的一點的陽光形成強烈的反差，而這一點“陽光”還是被“擠走”，把瀑布受到的摧殘和打擊和“我”受到壓迫，通過形象的刻畫詩意地表現出來，顯出起伏跌宕與語境的奇峭。“心上的陽光被擠走”是經過提煉而后得的特別體驗，一個“擠”字體現語言的提煉功夫。

諾日朗瀑布從“滿頭白發”“凍僵的小手”到“雪白的信箋”“寫滿只有你我能懂的文字”的情思，意象的鮮明豐滿、內涵的深刻、強烈的象征，十分精到，我想讀者是一定可以感受到的。

作品的最后一段表現在世間形形色色誘惑面前堅定的人生理想與信仰。“遠方，電桿上的彩色葡萄在燃燒”是一條別種道路的引導，但“我”不為所動，“彩色葡萄在燃燒”表現出一種識別與蔑視，“長街、高樓、歲月、女人的微笑與我擦肩而過”表現對于繁華，女色等誘惑任其“擦肩而過”的不屑一顧。

結句的“我依然立在你腳下，低下頭尋找你心壁上我呼喚的回音”無異于一個無怨無悔的人生的宣言。“低下頭”表現虔誠的人生態度，“我呼喚的回音”表現我的熱忱追求，“回音”既是從自然界里瀑布落地后的傳響，更是作者的思考與理想的終極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