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頭禪雜說

●醬香老范

口頭禪雜說

●醬香老范

“口頭禪”是常見口語現象，原指和尚常說的禪語或佛號，本意指把未經證悟的經言或公案掛在嘴邊。宋詩中有：“平生不學口頭禪，腳踏實地性虛天。”《菜根譚》說：“講學不尚躬行，為口頭禪。”可見該詞原是貶義。現指一個人在有意或無意間，時常掛在嘴上的習慣性語句，大體是中性詞。

曾有180多萬名網民，票選當今“十大口頭禪”，榜首是“隨便”，入選的還有“不是吧”“真的假的”“我暈”“沒意思”等。最近，遇到一女高管，她要講什么時，總是冠以“你知道嗎”。老實巴交的我，回以“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口頭禪看似未經大腦思考就脫口而出，其實背后隱含著某種心理投射功能，或有關潛意識的流露，多少折射了言者內心。某女歌手有口頭禪——“是哦””然后”。有人分析：可見她很小心，對世界總是帶著妥協與順應的態度。同時，透出想脫俗而又無奈隨俗的矛盾心理。就蕓蕓眾生來說，以“說真的、老實說、不騙你”為口頭禪的人，或許是擔心對方誤解自己，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價，或內心有不平（衡）。喜歡說“好的呀，好的呀”的女生，大多性格爽朗，但缺乏主見。一個常把“沒勁”“無聊”掛在嘴上的人，不會勵精圖治。相反，如把“Nothing is impossible”（一切皆有可能）作為口頭禪，當是有志者。不過，也有些沒本事又好來事的“大好佬”，愛在場面上聲稱“有事找我”“看我的”“沒問題”（此詞用粵語發音廣為流傳），貌似自信和樂于擔責，其實，有不少為忽悠。

從口語到書面語，統計語言學有一種“語言指紋鑒定技術”，曾用以刑偵（美國有這方面成功的案例）。從不同文案措辭的相似性中尋找破案線索，以鎖定作者（作案者），其依據就是作者運用實詞、虛詞和短語的習慣。而口頭禪更是顯而易見的口語指紋，正好授人以柄。

口頭禪雖未必都帶來消極或負性的效果，但大多數乏善可陳，而且容易令聽者不爽，故基本上可視為一種負面語言。動輒說別人“神經病”或“有病啊”，顯然不與人為善。以“你知道嗎”或“你不知道吧”為口頭禪，哪怕無主觀故意，客觀上對他人缺乏尊重（潛臺詞：我比你知道得多）。領導即興講話時，“啊、呀”或“這個、這個”迭起，意味著語匯少或思維慢。某女生在青春期時，動不動回應父母“莫名其妙”，既反映其叛逆心理，也顯示了代溝和代際交流的缺乏。本人的口頭禪是“無妨的”，貌似平和、寬容、忍讓、不爭，其實透露的是人生的無奈。

為減少負性的認知體驗或消極的情緒暗示，有四類口頭禪當加克服。一是過于否定、貶低自我的（反之，過于肯定、抬高自己的亦是），二是對社會、他人有偏見的，三是明顯宣泄負面情緒的，四是粗俗或不文明的（如張作霖和蔣介石用方言粗話罵人的口頭禪）。

當然，也有口頭禪不乏正能量。如某友天性樂觀，愛說“還不錯嘛”。有一天上班遲到，上司說“你才來啊”。他蹦出來一句“還不錯嘛”，讓人哭笑不得。

有的口頭禪折射了人物身份和特性。如李蓮英在“老佛爺”面前的“奴才遵命”，唐三藏的“善哉善哉”，花和尚魯智深的“壞了，灑家誤了大事了”，魯迅筆下“九斤老太”的“一代不如一代”，小說《圍城》中那位教育部官員張口閉口“兄弟我在英國的時候”。有的電視劇人物的口頭禪成了風靡的熱句，如“元芳，你怎么看”（《神探狄仁杰》）。有的名人口頭禪成了史料趣聞。

如果是“大人物”，其口頭禪會影響公共形象，故其多少要受些限制。而我等小老百姓，只要不是太離譜，沒啥大不了——“無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