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南京

牛曉彥

談到旅游城市，南京算不上什么重要角色，可它的名聲卻因其厚重的歷史文化積淀而家喻戶曉。這個曾經的六朝古都、東南重鎮，說什么都得帶點兒北京與上海那般噴薄而出的大都市氣勢。然而秋天，當人們真正地站在南京街頭時，感到的卻不是那么回事，腳下滿是闊大的金色梧桐葉，頭頂的那片天什么時候都是灰蒙蒙的，耳邊聽聞的是語速不快也不難分辨的普通話，一張張交錯而過的面孔神情淡然而干凈，那一刻，心里只有一個感覺，這是一個不太張揚的城市，有些悠閑，有些懶散，隨性中帶有些許的傷感。

南京就像個背著重重的殼的蝸牛，行動緩慢，卻因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而悠然自得。眼看著自己管轄范圍的蘇南眾多的“臣子”們一個個肥油闊綽起來，甚至趕超了自己，它也依然無動于衷，心甘情愿處于尷尬地位，靠著“老本”活得有滋有味。

缺少競爭力的南京人沒了攀比也就沒了壓力，他們會心安理得地坐在家中看著港片和韓劇，卻不太著意去想如何能跟上潮流，穿上時尚的服飾，所以南京大街人流中很少有扎眼的角色，清一色的樸素穩妥，一如那里的天氣。南京市里普通百姓大都騎著電動自行車，南京人不覺得騎這玩意兒掉價，相反，覺得它安全、環保又省勁，是絕好的交通工具。

和許多歷史文化名城一樣，南京亦是文人墨客憑吊抒懷之所，然而從王謝堂上燕到秦淮月下人，從“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到“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從鴉片戰爭的和約到抗日戰爭的屠殺，這里總有那么一股感懷之情。那種凝重、沉靜的氣氛，讓人無論如何也無法跟著旅游團走馬觀花拼命地趕。

其實觀賞南京景點最好的方法是騎個電動車或搭輛旅游巴士去，悠然自得地穿梭于整齊的梧桐樹林中，仰面看著那金黃的掌形葉紛紛招搖，小雨點密密淋在梧桐的手心里，任由人懷舊的情懷從心底油然而生。從虎踞龍盤王者氣勢的總統府到飽經血雨腥風的梅園新村，從無數革命志士拋頭顱灑熱血的雨花臺到前臨蒼茫平川、后踞巍峨碧嶂氣象壯麗的中山陵；甚至曾經是“金粉樓臺，畫舫凌波”而日漸式微、繁華不再的“十里珠簾”秦淮河，無一不與這種大象聲息的沉靜心境相吻合。

南京的景適宜用心去體會。與靜默的景物無言相對立，任記憶的翅膀無風而動。不必慨嘆玄武湖水日益的孤零沉靜，唯有岸邊黑色的水鳥佇立最高的枝頭，搖搖晃晃地與人相伴，沉默而執著的金陵只是以這種姿勢在守口如瓶間，讓灰飛煙滅的往事彌漫在空氣里，滌蕩著凡塵與浮躁；也不必悵惘雨花臺下雨花石的難覓蹤跡，滴滴泣血珠子早已隱化成英雄們肅穆凝固的神情，跟人們訴說著曾經的故事，在所有的故事都演完之后，它們依然靈魂不死，積年的灰塵，層層落下，閃著金色的光華。

秋雨的季節是最能勾畫南京的季節，云煙一遍遍過眼，一場場昨日舊夢，在細雨中撲撲而落，無論梧桐葉如何攤開片片的小手掌，也無法承載厚重的悲喜。在這座隱性的城市，它的歷史就像一座華麗的墳墓，所有不堪思憶的繁華都成了最絕妙的傳奇的背景。

（摘自“百度閱讀” 圖/游飛揚）